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乃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看到平手汎秀對此似乎十分重視,沼田佑光和服部秀安也趕緊收回不以為然的表情,假裝認真思考。
而作為一向宗信徒的本多正信卻開始尷尬了……但他頗具急智,轉念便想到說辭,進言到:“主公!石山本願寺提出無理要求,正說明他們暫時無心與織田家正麵對抗。”
“彌九郎說得也有道理。”汎秀表示認可。
(彌九郎即本多正信的通字)
一向宗在外人看來非常凶惡,但他們的上層其實是滿足於紙醉金迷,沒有太大政治野心的。本願寺的各代法主都不主張與武士正麵對抗,之所以發生多次暴亂,往往是因為小弟被人欺負了,當大哥的不得不出頭。
也有不少時候,是兩家大名互相爭鬥,招一向宗來當援軍。比如武田信玄憑借連襟的關係,經常請求本願寺在北陸發動一揆,牽製上杉。
所以,本多正信說本願寺暫時無心與織田家正麵對抗,平手汎秀是很同意的。
但同意歸同意,他擔心的點其實並不在此。
考慮了一會兒之後,汎秀突然開口向沼田佑光詢問到:“上野介,還記得我曾經讓你去嘗試聯係琵琶湖的水上勢力嗎?”
“那……是一年半前的事了吧?”沼田佑光稍微錯愕,但馬上進入了工作節奏,“琵琶湖上頗有幾家以漁業和水運維生的小家族,臣下已經結識了不少,一直保持著聯係,隻是長期沒派上用場……”
汎秀沒等他說完,立即又問:“如果我想要租船運兵的話,能達到什麼規模呢?”
沼田佑光想了一想,不太肯定地回複說:“最多也就三千人的運力了吧……琵琶湖與外海不相通,所以也不可能有什麼大船。我估計三千都很難達到,因為在湖裡做生意的船隊也都有著各自的靠山,未必會聽從我們的調遣……”
“儘力去做吧!”平手汎秀斬釘截鐵下令,“我的名字還不夠有威懾力的話,就把織田彈正搬出來也行!另外我會讓拜鄉家嘉帶領五百旗本跟你一起去,再派石川五右衛門悄悄跟著,倘若需要唱紅臉的角色……明著暗著來都可以!”
平手汎秀素來是成竹在胸,指揮若定的,很少露出這種嚴厲鐵血的姿態。賬內眾臣見了,都有些凜然不安。
自幼相隨,資曆最深的腹部秀安,小心翼翼輕聲問了一句:“主公覺得有人在設圈套嗎?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草木皆兵,總好過大意失荊州!”平手汎秀緊皺著眉頭,一字一句地緩緩說到。
局麵實在無法讓人安心。看似所有人都支持著織田,但仔細研究,發現無論是幕府、本願寺,還是淺井家,其實都有不安定的苗頭。
再發散性想一想,去年朝廷大佬二條晴良受足利義昭所托,邀請信長擔任“副將軍”被婉拒,公卿當中會不會有人對此有什麼意見呢?
另外,佐久間信榮誤殺能登屋大老板的事,看似平息了下去,但界町那麼多商人,難道就沒幾個人感受到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情緒嗎?
還有比叡山……暫時好像沒什麼衝突,不過看著那群禿驢就不懷好意——這個先排除吧,不能憑感情來判斷敵我。
這種情形下,發動一次遠離京都,跨過其他大名(淺井)領地,調動了絕大部分機動兵力的大規模征伐,總覺得不妙。
沒有確切證據能說哪一個環節會出問題,但所有環節都有出問題的可能性。
也許是因為固有印象所以想多了吧,不過有備無患總不是一件壞事。
經過這一頓耽誤,平手汎秀再看鐘的時候,發現時間已經快到八點了。確切說是七點四十五到八點之間,這個時代歐洲人製作的最精良鐘表,也隻能把精度控製在十五分鐘。
睡覺肯定是不能接著睡了。
於是汎秀就打算稍加梳洗,去軍中視察一番。
正好,剛要出門,遇上一路小跑急匆匆趕過來的佐協良之。對方氣喘籲籲,但神情振奮地傳達了信長的命令:“主公剛得到消息,森可成大人已經接近敵方的敦賀郡了,所以下令全軍在今天中午開拔!請甚左你也同時出動,在中軍左側警戒!”
明明現在地位已經很懸殊了,這人卻依然與以前當同僚的時候一樣,直呼平手汎秀的通字,叫到“甚左”。也不知道該說是直率還是腦子有恙。
反正在場的平手家臣全都是怒目而視。
汎秀本人倒是不會在意,淡定地回複了一句“謹遵主公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