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長收納了朝倉家叛臣堀江景忠,對於敵方內部矛盾是有一定了解的。
對於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尾張的“鄉下武士”們紛紛表示鄙夷。用池田恒興的話說:“主君親自上陣當大將,不就沒這些問題了?躲在城裡讓一門眾出去流血,朝倉義景這家夥還能算是個武士嗎?已經墮落成公卿了吧!”
一般人嘲笑一番也就算了,而有心人卻能從中看到一絲戰機。
敦賀郡的守備軍,既然有心要放棄土地,保存有生力量,為何不乾脆再多撤幾步,回去與主力會合呢?
唯一解釋就是——朝倉景恒的政治地位並不穩固,如果撤退幅度太大,回去以後會被追究責任,乃至治罪。
平手汎秀心中生出個念頭,不由自主地抬頭,正好與織田信長目光相觸。
但信長猶豫片刻後,輕輕搖頭,示意稍安勿躁。接著他微微側首,衝著身邊的堀秀政使了眼色。
堀秀政本來有些欲言又止的怯意,受到鼓勵後,才大膽起身,慨然進言到:“主公!既然連我軍都能從各種渠道知道敵方的內訌,那麼,守備金崎城的朝倉景恒,對他自己的處境,恐怕就更清楚不過了,於是我軍便有了智取金崎城的機會。”
“住口!你這黃口小兒,徒然替我傳聲罷了,能有什麼見地?”信長佯作發怒,厲聲嗬斥。
那邊堀秀政頓時愣住,一時驚恐得麵目慘白。
老大你怎麼不按劇本演啊?剛才不是你使眼色讓我說話的嗎?坑家臣好玩嗎?
這是公開處刑嗎?接下來就要拉出去亂棍打死嗎?
難道是因為最近夜裡伺候得不如以前好了?
平手汎秀倒是看明白了“導演”的意圖,及時出列求情到:“秀政大人,他雖然年幼,但於軍略一道見解不凡,主公不妨姑且聽之。”
“……好吧!”信長假裝不悅,勉強點了點頭,側首對堀秀政瞪了一眼,“那就給平手中務一個麵子!”
“多謝主公!多謝平手中務”堀秀政此時也反應過來,連忙把戲演足,做了一番感激涕零狀,而後整理心緒,正色說:
“現在守備金崎的朝倉景恒,應該是既盼望援軍到達,又懷疑是否會有援軍……這種心態下,他會十分敏感謹慎,那麼我軍就可以假扮成朝倉家的援軍,試圖騙開城門……”
“等等等等!”池田恒興跳出來質疑,“你都說了,朝倉景恒會敏感謹慎,那還假扮援軍,豈不是很有可能會被識破嗎?”
“能騙開城門更好,但讓他識破也無妨。”堀秀政不慌不忙,胸有成竹,“而且要連續假扮三次,讓他連續識破三次。”
“……這是閒著沒事,跟他耍著玩嗎?”池田恒興以看待白癡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
堀秀政矜持地微笑了一下,解釋到:“連續幾次援軍,都是假扮的,那守軍士卒會怎麼想呢?守將朝倉景恒又會怎麼想呢?”
“你是說……”池田恒興稍微明白過來,“經過這麼一折騰,守軍可能會覺得援軍徹底不會來了……那麼就有可能會投降?”
“投降或許有些難。”堀秀政小心措辭道,“但若承諾饒恕守軍性命,或許可以說服他們無血開城。”
“這樣的話,我就明白了。”池田恒興躬身頷首表示認可。
但是他的臉上仍有些不太愉快的神色。
這也可以理解,作為一個傳統的“武鬥派”,他還是更喜歡正麵強攻,斬將奪旗的做法。
雖然理智上,智取勝過豪奪。但看著“智將派”一個個出人頭地更快,心理上總是有點落差的。
眼見堀秀政的方案被采納,信長捋須一笑,又問:“還有誰有話要說嗎?”
平手汎秀左右看了看,再次出列,建議道:“兩處細微末節,稍作補充。其一,三次假扮援軍,要做得一次比一次更像真的,方才有效;其二,假扮援軍騙城門的同時,可派遣偏師,借機焚燒金崎城的港口,以絕其水路。”
聽聞此言,信長連連點頭,下令到:“久太郎提出了建議,勝三郎問得最積極,就讓你們兩人一道執行此事。”
(久太郎即堀秀政的通字,勝三郎即池田恒興的通字)
二人一齊拜倒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