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借您項上之物(上)(2 / 2)

足利與織田一方,聚集了六七萬人在京都,整日隻顧著勾心鬥角,思考如何瓜分戰後果實的事情,全然不去考慮怎麼樣擊敗敵方的問題。

足利義昭不知兵事,織田信忠年齒不足,倒也罷了,淺井、德川、柴田、平手等一堆宿將也這麼疏忽大意實在講不過去,不知道是故意如此,還是說特定場合下智商會下降?

但朝倉一方也不太可能搞一場類似河越夜戰的好戲。

因為作為主心骨的當主——朝倉義景已經手足無措了,無心整軍備戰,反而花儘心思去找人求情講和,先找了熟悉的公卿和文化人,又委托了各宗派的高僧做代表,最後還拉上連襟的武田信玄。

可惜足利義昭完全不講情麵,一律加以拒絕。

這種情況下,連帶著朝倉家的三萬軍隊全部都是人心惶惶,名義上的大將朝倉景鏡根本壓不住局勢。

看似是趕跑了信長,討取了丹羽長秀和森可成,結果一路南下卻是屢屢碰壁。打不下來岐阜城,調略美濃三人眾失敗,又不敢對抗幕府組織起來的聯軍。撿了天大的便宜之後,朝倉家虛弱的本質似乎漸漸顯現出來,看來是要未戰先敗了。

這個時候,處在旋渦中心的淺井久政,反倒可能是最淡定安詳的人。

連真正的主謀者都沒他這麼冷靜。

……

就在淺井久政望著兩顆首級出神的同時,喬裝打扮成旗本小卒的黑田官兵衛也在陰暗的角度裡,想著類似的事情,閉目沉思。

區彆在於,作為一個完美主義者,黑田官兵衛可是一點都沒有感受到成就感,反而內心充滿了挫敗的情緒。

這番籌劃,雖然堪稱是大勝,然而效果隻達成了預想的五成左右,並不足以讓淺井家取代織田,獨掌近畿大權,頂多是達到了平起平坐的地位。

用光了所有的底牌和籌碼,從暗處來到明處,從此開始被無數人視為眼中釘,再也無法“悶聲發大財”……花了這麼多代價,仍然隻是平起平坐,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

杉穀善住坊的槍術並沒有吹噓中那麼好,雖然打死了織田信包、村井貞勝等人,最大目標卻沒得手。

鬆永久秀明明已經答應帶兵去補刀了,卻臨時反悔。原本以為這隻狐狸已經老糊塗了可以利用一次,結果還是不行。

本願寺顯如那個膽小鬼就不談了,坐擁那麼多本錢,還說什麼“必須要有大義名分,以及上杉武田毛利之一參與,才會向織田動兵”。難怪幾年前信長上洛的時候,能輕輕鬆鬆就從石山敲詐五千貫銀錢出來。

至於界町商人、比叡山延曆寺之類勢力,更不用提,本來就是些鼠目寸光的牆頭草,不能做個指望的。

還有佐久間信盛,在他身邊放了半年的暗探,基本上沒查到有用的情報,還被誤導,低估了平手汎秀的才具,險些壞事。

最終捕殺織田忍者組織“饗談”,靠的是從阿市夫人身上深挖出來的細節。

其實也談不上什麼深挖,隻是把她這些年的活動記錄都羅列下來,對比了三天,找出疑點逐一排查而已。

類比的話,大概也就相當於連續下十盤棋所消耗的精力罷了。

不是我黑田孝高有多聰明,而是凡俗庸碌之輩過於愚蠢。

一個生性對神佛並無特殊敬仰的女人,婚後每隔二三個月就要去同一個寺院參拜,這個居然沒有被注意到。

所以說淺井家徒然勇武能戰而已,內外事務上的疏漏還是挺多的,正適合作為登上天梯的台階來使用。

大家各取所需,不必有什麼愧疚。若非我神機妙算,他又怎麼可能有今日的勢頭呢?將來即便取而代之,也是物歸原主,而非以下篡上——黑田官兵衛心裡是如此想的。

不過,暫時這幾年,還要與淺井家榮辱與共一段時間了。

最好,是讓淺井長政短期內一步登天,越爬越高,但根基卻全然不牢靠。這倒不必刻意去做什麼,淺井長政完全不擅長朝堂虛務,本來就缺乏篤實根基的能力。

“既然是台階的話,最重要的是能順著走上去,之後就算坍塌掉,其實未必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黑田官兵衛小聲自言自語了一番,轉頭看著淺井久政的營帳,眼中閃過凶光。

“想要迅速壓倒織田家,令淺井獨居上位的話,恐怕要借助您的項上之物一用了……依照備前大人(淺井長政自稱)辜情寡恩的程度,估計用不著怎麼勸說,就會毫不猶豫的同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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