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丈夫出現,阿犬滿麵憂愁的臉上稍微擠出一點笑容,踏著小碎步往前急趕,半路甚至沒走穩,腳下打滑差點摔倒。幸好平手汎秀眼疾手快,連邁幾步,上前扶住。
“殿下……您可算到家了啊……”她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父親大人終於回來了。”嫡子言千代丸深深舒了口氣,“恭祝您破敵凱旋,又更進一步了!”
其他的妻妾子女都很恭謹拘束地站在一旁,不敢出聲。連活潑好動的雪千代與天真爛漫的夜叉丸都知道氣氛緊張,收斂了性子。
平手汎秀輕輕歎了一聲,撫一下阿犬的頭頂,不動聲色地用力擁抱了一下,隨即分開雙手,淡然點點頭說:“辛苦你們了,回家細說吧!”
然後帶頭往裡走去。
沒幾步,阿犬似乎就忘了“回家細說”的事情,語帶怯意地開口問到:“大兄他……真的已經油儘燈枯了嗎?”
言千代丸也對此很關注的樣子,立即雙目炯炯盯過來。
聞言平手汎秀搖頭苦笑。
這個問題有無數的人想問,但敢問的人並不多。
麵對著家人,該說的還得說。
於是平手汎秀把“短期內似乎不會有問題,但長遠來看,病根是無法消去,需要做好心理準備”的話,又講了一遍。
講給妻子聽了,她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聽一遍之後,心神多少要稍微安穩一些。
前後諸事,略去部分凶險的細節,邊走邊講,進了本丸到達禦館時,差不多是剛好解釋完畢。
經過這一番,阿犬的心境總算是冷靜下來。
而言千代丸已經在皺眉沉思了。
“今後與織田家的關係會是怎麼樣的呢……”果不其然,阿犬對此有些擔憂。
平手汎秀稍有猶豫,一時不知道如何去答。
反而是言千代丸端身坐定,義正辭嚴地開口說:“母親大人!平手家不可仍以織田家臣自居,亦不可全然忘卻往日恩義,這才是既遵循大義又利於彼此的策略。”
“咦?”平手汎秀略覺驚異,“這些話,是自己想出來的麼?還是誰教你的?”
“呃……”言千代丸頓時窘迫,“其實是這樣子的……近來有不少親族和家臣找機會向我說話,有的認為平手絕不可與織田有絲毫分離,也有的人覺得平手家應當脫離織田的影響。於是我趁著虎哉大師來島上的時候,向他老人家提問了,大師的回答是‘自己去想!’,他這麼說,我就猜到,意思是兩者皆不足取了。”
“嗯,不錯不錯!”平手汎秀頷首誇讚到,“雖然是虎哉大師提醒了你,但能想到去找合適的人尋求建議,這就是作為武家繼承人應有的智慧了。”
“孩兒實在慚愧,還好沒丟您的臉!”
好不容易得到嚴父一句肯定,言千代丸口中謙虛,臉上卻全然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和激動神情。
至於阿犬的話……
身為一個母親,看到唯一的兒子這麼有出息的樣子,欣慰之意溢於言表,什麼憂慮和煩惱都能拋諸腦後了。
娘家的興廢存亡,固然對外嫁的公主來說十分重要,卻又怎麼能與親生骨肉的成長相提並論呢?
見此,平手汎秀突然想起阿犬的某個姐妹來。
就是那個淺井家的主母。
多羅尾光俊投奔平手家之後,曾經說過:“業內有些人說,淺井家是借了上杉的加藤段藏,跟蹤阿市夫人,找到織田家‘饗談’的據點,然後擒殺了小十藏大人。但老夫認為,這個說法太低估小十藏大人的智力了,實在不合情理!除非,阿市夫人也參與了合謀,故意暴露情報,事情才說的過去。”
此言隻是猜測,所以當時沒有往下說下去,不了了之了。
而今回想起來,阿市不也是在淺井家生下了嫡子嗎?
真是細思恐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