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來鬨,那不是顯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嗎?
好歹是乾掉了老冤家土橋守重,還得到了三百黃金,怎麼著也是大賺了一筆,雖然未儘全功這一點很讓人糾結……
這種糾結之情,全憑意誌力終究是很難壓製下去。
自我安慰了一會兒,岡吉正忽然想到一處不太對勁的地方,忍不住發問:“刑部大人!諸君!在下有一事不解。前天不是說好的由中村殿來審理這些涉嫌內通土橋氏的人嗎?為何今日來報告的是木下殿呢?”
“這個……當然是因為中村殿事務繁忙。”木下秀長表麵上做出坦誠的姿態,但卻毫不客氣地搶過了話頭,微微一笑,側首問到:“昨日戰後清點時,出現了一些意外,中村殿實在抽不開身……鄙人作為紀伊事務的輔佐役,就代替他來處理此事了。您可有什麼異議嗎?”
“嘿嘿,豈敢,豈敢……”內心不斷罵娘的同時,岡吉正憨厚一笑,“在下隻不過是隨便問問罷了。”
他自以為了解到功虧一簣的原因所在,心裡不敢對平手汎秀有什麼意見,卻將木下秀長記恨上了。
爭權奪利,派係鬥爭之事,平手家亦不能免俗嘛。
“貧僧雖然隻是旁聽,但聽了之後,覺得木下殿調查得非常仔細,條理清晰論據充分,結論十分可靠。”
“附議。岡殿倘若有什麼疑問,不妨說出來讓大家一起參詳——隻要您的理由當中不含無法公之於眾的內容。”
真言宗和一向宗的代表此刻出來陰陽怪氣了幾句。
兩個和尚看著岡吉正的眼神很是不善,而望向木下秀長的目光就非常友好了。
他們未必就看不出事情當中隱藏著的那點蹊蹺,但年輕人情緒一旦上頭就很難控製下來。“內奸”往往比“外敵”更拉仇恨,一向穩重可靠的“老實人”忽然不老實起來,形成的強烈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咳咳……”
平手汎秀將各人的反應儘收眼底,卻佯作不知,隻清了清嗓子讓眾人靜下來。隨後煞有介事地假裝考慮了一番,方才捋須道:“既然如此的話,栗國、狐島確實有大問題,不過罪不至死,就沒收三分之一領地,家主剃發幽居,作為懲戒。至於佐竹、三井、島與等五家,雖無惡行,言語失當亦是失了分寸,各削一成領地,家主閉門三月,好好反省。”
岡吉正重點揭發的兩家,都保住了一半以上的實力,其他五家更是隻收到象征性的懲罰。這七家顯然會成為死硬的“反對派”,日後岡吉正縱然是雜賀黨的大頭目,位置也很難坐得平穩了。
另一方麵,土橋氏一門既然已經死絕,總是沒法複生的。對餘者的寬仁處理多少讓真言宗、一向宗他們感到安慰。
誰都沒注意到一個問題是——雜賀黨所占有的領土,並不在今年原定的檢地計劃當中。不知道各家各氏具體的田產數目,如何能夠執行“沒收三分之一”和“削去一成”的操作呢?
…………
散場之後,岡吉正終於找到了忙得腳不沾地的中村一氏,得到了一個私底下的答複。
“木下秀長……此人以前與我並無什麼冤仇,大概是最近勾結了本多正信吧?本多正信跟一向宗關係密切,而且素來與我不睦,作為佑筆和書佐和筆頭他也有足夠的能力做手腳,讓我臨時困於庶務……這件事情看起來很像是本多正信的風格,多半是他指示的吧!說起來,山內殿成了備大將,河田殿又被派到四國,現在我還真沒什麼熟人在中樞說得上話了……”
中村一氏內心確實是不太喜歡本多正信,與木下秀長也絲毫沒有交情,擔心“沒什麼熟人在中樞說得上話”的情緒亦是真的,所以這番話並非全然是作偽,至少有一半是實心實意。
況且這個計劃確實是本多正信策動的。
雖然是事先取得了平手汎秀的認可,並且預先通知了中村一氏,但依舊很讓人不滿意。
而岡吉正已經信了九成,因為這個解釋完全符合他的人生經驗。
“唉……怪不了中村殿,都是我自己準備不足。”岡吉正懊悔地搖了搖頭,“將來雜賀的局勢,究竟會怎麼樣呢?”
“其實我試探過主公的意思……”中村一氏摟過對方的肩膀,附耳道:“日後坐鎮紀伊的,便是我,還有木下秀長,以及季胤殿(平手季胤)三人。木下秀長這廝便不消說了,日後我們的關鍵,就是在於拉攏季胤殿這個一門眾。”
“那……可有什麼能做的呢?”岡吉正語氣之中,對中村一氏猶然有些保留,不過整體還是傾向相信。
“季胤殿的本職工作,就是幫助主公,管理平手家的直轄田產。您也知道,本來今年檢地是沒有把雜賀黨劃到範圍內的,但卻出了土橋守重幫人出頭抵抗檢地這種事……現在季胤殿對你們雜賀眾多半是沒什麼好感的……”
“那我……乾脆主動邀請季胤殿進入雜賀檢地如何?其實到了這個份上,大家也都知道,納入檢地範圍是遲早的事情,隻要到時候能‘如實’記錄各家田產,不出現有意增加攤派的事情就好。”
岡吉正的重音,落在“如實”這個詞上麵。
中村一氏心領神會,立即點了點頭:“此事大可交給我!不管怎麼說,將來就算是三人聯合治理,那也是以我為首。您不用有絲毫的擔心!究竟是哪些豪族隱瞞土地逃避軍役,可得好好查清楚,不能任由彆人胡編亂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