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手汎秀如願在京都做到了想做的事情,即拋出“抵抗武田”的概念,並使自己成為輿論中的領軍人物。
雖然被足利義昭插手分去大半話題性,導致效果不如預想中那麼好,但大方向上還是達成了目標的。
然而事情的發展並不足以讓人高興起來,恰恰相反,在禦所之中的所見所聞,皆令他感到相當擔憂。
而且這些擔憂無法與外人分享,就算是麵對著親信臣子和自家妻小都不適合透露。當下的詭譎氣氛,不容許任何棋手露出軟弱與怯意。
平手汎秀依舊很正常地在京都參與政治活動,但暗地卻增加了一些新的命令,對於原有方案進行了不少的改動。總體上是讓整個計劃更加保守了。
甚至在猶豫,要不要徹底將核心思想由“以主力部隊在尾張、三河平原對武田西進之軍勢給予打擊”調整為“確保京都局勢有利於己方的前提下,相機對武田軍作戰”。
過了數日,在與宗教勢力的碰麵中,遇上了老朋友虎哉宗乙,這和尚私底下悄悄地表達了對局勢的擔心,正好與平手汎秀不謀而合。
這才能稍微交談一番。
“幕臣過於樂觀,竟企圖借武田西進名義清除異己。公方大人亦過於樂觀,仍以為京都局勢還在他掌握之中。這兩點都是極大的隱患。”虎哉宗乙一旦離開了公眾場合便本性暴露,大膽地對幕府的情況直言不諱。
而平手汎秀對此深以為然:“的確如此!我在四國和紀伊呆了幾個月,沒想到畿內居然發展成了這個樣子。要說背後沒有人刻意推動,那我是不信的。而且我估計背後使力的絕對不隻一家,或許現在正是多方勢力共同努力的‘成果’也未可知。”
話語之中,平手汎秀顯然已經有了不言自明的懷疑對象。
聽到此處虎哉宗乙忽然想起些什麼,插話道:“講到這個……最近在寺廟裡收到了一個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也不知道是否屬實,說是播磨的淺井軍帳中,主將與軍師當著眾將士的麵,激烈爭吵了一番……”
“主將和軍師?”平手汎秀奇道,“那不就是淺井日向(長政)與黑田官兵衛嗎?我還以為那兩人如魚得水,君臣相宜呢……”
“哈哈……料事如神的平手刑部也有意想不到的嗎?”虎哉宗乙調笑了一句,繼而解釋說:“您可記得,數月前淺井軍在備前與浦上家爭戰,中了宇喜多直家的誘敵之計,先勝後敗,損兵折將的事情……”
“這我當然記得了。”平手汎秀道:“這可是列國之間十分有名的大事。”
“那就好,能接著往下說了。”虎哉宗乙點頭道,“據說那場合戰開打沒多久,淺井日向殿(長政)便意外中箭受傷,移到後方休息,命令黑田官兵衛作為陣代。”
“所以說敗仗的責任,也被歸於黑田了嗎?”平手汎秀不愧是身經百戰,見得多了,敏銳意識到事情中的關鍵要素。
“那是自然了。”虎哉宗乙頗有深意地笑了一笑,“不過黑田卻聲稱,他本已看穿誘敵之計,隻因某名頗有聲望的譜代將領違反軍令貿然出擊,方才釀成災禍。”
“是這麼回事啊……”平手汎秀微微點點頭而後又火速搖頭,“不對,和尚你定有話沒說話。僅僅是這種程度的內紛,雖然也可能成為傳言,但還不至於值得讓你煞有介事地告訴我。”
“哈哈,確實。”虎哉宗乙爽朗一笑,摸了摸下巴上並不存在的胡須,“貧僧姑且也算是高僧大德,總不會為了這一點廢話就跟您扯閒篇功夫。淺井與黑田那等人物,也不至於為了這麼一點推卸責任的事而產生太大的分歧。”
“嗬嗬……”
對視一笑之後,平手汎秀追問到:“所以,您所說的爭執到底是……”
“是這樣的……淺井雖然敗了一場,但事後迅速恢複,休養了兩個月之後,一舉奪下了備前國的樞紐之地——室津城……此事刑部大人想必知之甚詳。”
“甚詳倒說不上,隻是了解個大概而已。”平手汎秀坦然道,“更多的人力都投入在畿內與關東,西國之事沒法查得太細。”
虎哉宗乙緩緩道:“黑田作陣代,中計戰敗,淺井日向(長政)複歸,便立即奪城,這可是鮮明的對比。”
平手汎秀不以為然:“剛才您自己也說過了,淺井與黑田兩人的器量,並非為了這點事情就鬨矛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