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七月中旬沒有半點涼意,在野外餐風露宿,一般並不會生病。
第二天出了一會太陽之後又下了驟雨,雖然不及前天晚上那麼大,卻也對鐵炮的使用造成很大麻煩。這對於平手軍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然而直到上午過了一半,武田勝賴那邊絲毫沒有什麼動靜。
令人安心之外也有點不太理解。
反倒是暴雨又停之後,終於等到了盼望已久的後援。
是河田長親、長宗我部元親、山內一豐等,共計帶了五千人,主要由四國客軍組成。
香西長信很急迫,見了麵就又許多話想說的。
孰料河田長親揮手打斷,第一時間下令說:“武田軍馬上就會全線退守,提出議和,甚至會不惜放棄已經奪取的城池,而我們要趁著還沒收到議和的請求,馬上發動反擊,爭取更多籌碼!”
聞言香西長信、加藤光泰等人愕然不解。
但河田長親在平手家資曆極深,一向又位高權重,曆任要職,隱約有二號人物的立場,他親自帶隊發話,普通“勢大將”級彆的家臣還真是不敢質疑的。
於是便安排了長宗我部元親、山內一豐立即進發,向前方武田家的陣地攻擊,剩下的人稍作休息,半個時辰後動身。
先鋒動身之後,河田長親才開始解釋了事情的原委……
……
同日清晨,武田家的曾根昌世騎著快馬,輕車簡從,傳遞消息比河田長親早了兩個時辰到。
“吾兒勝賴見字如晤,今亟待與平手氏議和,萬不可再戰。留守斷後諸軍,除前日已述,山縣昌景守北三河,土屋昌次守東遠江外,再留內藤昌豐治駿河,餘部即刻返回,五日內到著甲斐踟躕歧館,切勿拖延,不得有誤。”
筆畫十分潦草,語言格外簡練,仿佛是沒功夫讓佑筆書編纂正式公文,而是趕時間親自提筆寫了私信家書。
其中內容,令武田勝賴頓時就紅了眼。
若非印章、字跡、以及送信使者都全無問題,甚至會懷疑這個是真是假。
但就算是真,武田勝賴也忍不住怒哼一聲,給了個白眼,瞪著麵前的人擠出短短兩個字:“解釋!”
曾根昌世施了一禮,毫不任何諂媚或畏懼之色,不卑不亢地回應道:“回稟少主!根據最新情報,越後的上杉彈正,已經與北陸一向宗達成協定,劃分了雙方在能登、越中二國的勢力範圍,和平休兵。隨後上杉軍撤回了春日山城,但兵糧、器械的調運卻仍在繼續,猜測可能會提前完成秋收,而後入侵我方的北信濃,或是西上野。另外不得不提的是,那一帶的許多國人外樣們,正在因為金幣純度的問題而提出抗議,需要加以威懾和安撫。禦館大人打算親自北上坐鎮,希望少主您火速返回甲斐擔任攝政。”
“什麼?豈有此理!”聽了這話,武田勝賴既沮喪又暴怒,恨得牙癢,猛然彈起身,忍不住一刀劈壞了尚有餘溫的馬紮,罵道:“那群禿驢,果然見風使舵,毫無操守!去年才送了那麼多金銀,不到一年就與上杉講和了?還不如花那些錢養狗,至少狗知道該幫著主人咬誰!”
曾根昌世低著頭不去看他的表演,儘力不顯露出眼角的一絲鄙夷之意,補充說:“據鄙人所知,北陸的一向宗依然忠於武田,但是石山本願寺的顯如上人卻與平手氏交情很深。此事不僅僅是那幫和尚的外交路線之爭,更多是中樞之權與地方自治的矛盾……禦館大人特意命我告知此事,希望少主將來引以為戒。”
“……好吧……”武田勝賴極不甘心地點點頭,咬牙切齒道:“這平手汎秀,實在可惡至極!時而用虛假情報惑人心神,時而用奇巧器械裝神弄鬼,時而用縱橫捭闔的卑鄙手段,說到底就是沒膽子與我正麵一戰罷了!什麼畿內智將,不過是個膽怯如鼠,狡詐如狐的無恥之徒罷了!”
“……還請少主早日動身,並安排議和。”曾根昌世麵無表情地提醒。
“我即刻先行領親衛騎馬出發,讓典廄(武田信豐)指揮部隊依次回撤吧。”武田勝賴沮喪低頭道,“至於議和……我實在不擅長搞這種事情,就拜托駿河長善寺的乘阿上人,轉托與平手家關係密切的虎哉宗乙大師,如何?”
“鄙人隻是通知,萬萬不敢逾距置喙。”曾根昌世謹慎道,“不過主公特意提醒過,平手刑部是耳聰目明的人,一旦發現我軍大幅回撤,可能會故意裝作沒收到消息,拖延議和的時間,趁著秋收之前的這些日子多占地盤。所以此事萬不可鬆懈……”
“我……我……真是氣死我了!”武田勝賴臉上紅了又青,青了又紫,紫了又黑,怒道:“明知對方是個無恥混蛋,偏偏還要屈尊議和,真沒有比這更憋屈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