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黑田孝高皺眉頷首:“不過兩者都很難,織田彈正與平手刑部都不是庸人,幾年前讓他們上一次當已經很不容易。這次我們要做好無法得到收獲的心理準備。”
“就是這點最讓我不悅!”淺井長政咬牙握拳道:“堂堂公方如此膿包,居然搞出這等事來!我能預料到京都早晚要出事,但想不到事情出得這麼快!本以為可以平定備前、美作等諸國再回師處理近畿,失誤,失誤啊……”
見了這幅模樣,黑田孝高氣不打一處來,也是忍不住抱怨:“一年前我就說了,京都有些異樣,應該多投入精力到身後去!結果呢?還不是因為您貪圖但馬的銀山與備前的港町,一再拖延鄙人的提議,每次都敷衍了事!”
“……”淺井長政把自己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是無言以對,不住後悔自己說錯了話題,以至於被黑矮子當著麵罵都沒法反駁。
要是其他臣子,像淺井政元、遠藤直經之類的,敢這麼說話臉已經被抽腫了。
但黑田孝高可不一樣啊。他跟彆所長治、荒木村重,與其說是三個臣子,不如說是三個合夥人。
而且這裡麵,另外兩個都十分尊重黑田的意見。
彆所長治偶爾還能稍微有點主見,荒木村重基本在開會的時候就是反複一句話:“官兵衛說得對啊!”
要沒有這幾位幫忙,淺井長政再能打,也不可能短短幾年就在關西闖出偌大家業。
所以他一方麵意氣風發,所向披靡,另一方麵又總是深深覺得憋屈,暴戾殺伐之氣增長了不少。
還好,這一次黑田孝高沒有得理不饒人,翻了幾句舊賬,就停止抱怨,嚴肅地說:“如果沒機會奪取京都和控製公方大人的話,我們就必須讓畿內保持一種對淺井家有利的平衡態勢!名義上還是幫織田,但實際隻用五分心神對付平手就夠了,另外五分,就留著……”
“正與我不謀而合!”淺井長政順便變得躊躇滿誌,慨然道:“他們兩方現在勢必是要全力搏殺,而我們卻可以遊刃有餘,無論倒向哪一邊,都能有說得過去的理由,這是最大的優勢。”
“是的,是的……”黑田孝高略帶違心地表示了讚同,然後提醒到:“但是彆忘了,也有很多其他人具備同樣的優勢。比如說德川三河(家康),織田左近(信忠)……”
“德川三河倒姑且是個人物。”淺井長政點點頭,隨即麵露不屑:“織田左近嘛……我這大侄子可不算太有本事,至今對尾美二國,怕是遠遠談不上使如臂指吧?這一次他肯定是想支援他親爹的,但現在還沒跳出來,顯然是無法擺平家臣的意見!所以說,領地雖然虛大,卻是外強中乾。”
“他本人不足畏懼。”黑田孝高補充道:“但彆忘了,南近江還有個竹中重治!根據鄙人的了解,此人現在並不完全是織田氏的家臣,卻可以暗中操縱織田氏的局麵……絕對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危險人物。”
“好吧,好吧,我會重視的。”淺井長政心口不一的答應下來,立即轉移話頭:“話說,毛利輝元那小子已經跟我暗鬥這麼久了……一旦我宣布支持京都的織田,那小子恐怕就會以支持公方為名,進軍過來吧?就算他一半兵力在北九州來不及返回,至少也會派個一兩萬人試探一下……那麼我總得安排妥當才行……”
他專心致誌思索著軍事布局的問題,陷入自言自語的節奏。
“其實現在……算了沒什麼,鄙人還有些事,先告退了。”
黑田孝高本來想說“現在設法與毛利講和才是上策,寧可讓出部分利益也無所謂。”但是想著對方多半不能同意,乾脆沒張嘴。
當年那個膽敢孤注一擲的淺井長政,現在已經變成一個無法舍棄任何土地的吝嗇者了。
也許是因為他以前沒富過,如今才知道掌握了港町和礦山的大名是個什麼情況吧。
臨行前,淺井長政仿佛才剛剛意識到適才氣氛不佳,連忙解釋道:“官兵衛啊,我這幾天過於震驚,情緒不太穩定,如果說錯了什麼,真是抱歉,你千萬彆放在心上!咱們是已經寫了誓紙,約為兄弟的關係,絕不至於因為一點小事而動搖,對吧?”
黑田孝高鐵青著的臉稍微緩和了一下,表情變了幾變,最終隻能無奈地搖頭歎息:“既然是兄弟,當然不會計較。”
……
走出本丸,黑田孝高見到了好友荒木村重。
荒木村重連忙上前發問:“官兵衛!跟織田家的使者見得如何?”
黑田孝高陰沉著臉搖頭歎息:“大體沒什麼問題,隻是淺井日向守的表現實在是……他能做到敗而不怨,卻無法保持勝而不驕,用一句古文來講,就是望之不似人君。”
“慎言慎言!”荒木村重連忙擺手,“這還在城裡呢!”
聽了這話黑田孝高更是不滿,懶得沒打招呼直接往外走了。
荒木村重轉過身,盯著背影看了半天,嗟歎一聲,以誰都聽不見的音量低語到:“明知如此為何還不有所行動呢?雖然是好兄弟,我可不能陪著你一起固執下去,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