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水來土掩(1 / 2)

“你們二位提醒得很對,可惜晚了一步。”大帳帷幄之內,平手汎秀背對著家臣,捏著軍配遙望遠方,無奈歎道:“最新消息,織田彈正已經往東麵和南麵都派了人,在河川上遊築起堤壩來。這確實是我事前沒想到的招數。”

岩成友通與小西行長對視一眼,各自震驚不已。

“莫非,我軍會在此地迎戰,也是在對方預料之中的事情?”小西行長一時思緒有些過於發散,患得患失起來。

“應該不是。”岩成友通表示否定:“河內、和泉諸地的水位都差不多,無論在何處迎戰,這水淹之計,都是能用的。除非我們把戰線推進到山城、大和去……”

“主動發起進攻,無論在名聲還是在戰事方麵,都是不利的。”平手汎秀眯起眼睛摸著胡須神情十分微妙:“我已料到織田彈正必然不會豬突地向我方車陣發起衝鋒……果然他老人家擅長出奇製勝,還真是給我弄了個難題。”

“話說……”岩成友通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開口:“現在已經是七月末了,馬上就要入秋,河水泛濫的情況,鄙人覺得沒有那麼嚴重,或許並不需要過於擔憂?”

“未必,未必……”小西行長眉關緊鎖連連搖頭:“紀伊、大和、伊勢、伊賀諸國交界處,有大片山林,而且一向是春秋多雨的氣候。倘若從此開始陰雨連綿,多餘的水就會從山上傾泄而下,自東南而向西北,流入大和水係。以前鄙人聽父祖講過舊事,近畿的洪災雖然比較罕見,但規模可一點不小……”

“但老夫在近畿居住也不少年了。”岩成友通反駁道:“漲水的可能性,也就是十之一二吧,不可能再高。”

“可就怕萬一。”小西行長堅持己見:“萬一運氣不佳,陣線被洪水衝散,敵軍再趁勢從東南方向高處殺出,那可就是……鄙人認為應該提前做準備才是。”

“此事暫緩議,容我三思。”平手汎秀果斷地終止了家臣的分歧,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另外……姑且不要公布出去。”

岩成友通與小西行長雖然各懷見解,尚未分出高下,但不敢違反命令,此時齊齊道了聲“是”,然後告辭。

隻剩平手汎秀自己左右為難,猶豫難訣。

這件事情暫時沒有告知更多人,恰巧碰上岩成友通與小西行長才與他們聊了兩句,除了想清楚對策之外,還要考慮如何跟麾下將領們交待才好。

誠如方才所言,近畿地區發生水災的頻率是比較低的,就算“東軍”故意築造堤壩蓄水改變流向,也未必能形成足夠規模的洪流。

然而織田信長,並不像是一個會做無準備之事的人。他既然擺出水攻的架勢,背後總該是有點把握的吧?畢竟,無需太高的水浪,隻要有個二三尺深度,就足以破壞平手軍的陣地——特彆是車陣,火器的使用也將遭受毀滅性影響。

屆時“東軍”的人數優勢就能夠得以發揮了。

話說,去年在三河、遠江的戰場上,“片甲車”與“百裂炮”組成的射擊體係,已經證明了價值,這套昂貴的大號玩具群,令武田家的精銳部隊看起來就像是強行擋車的螳螂一樣弱小,任何見識了當時場麵的人,都絕不會願意體驗那種感覺。

平手汎秀自認為會在陣地戰中處於絕對優勢,又深知己方最大優勢在於後勤,所以這兩個月諸般布置,最終都落在“以逸待勞,正兵決勝”的思路上。

現在,咱們織田彈正針對近畿地區的實際情況,想出了如此精妙的應對策略,真令人措手不及,不得不佩服其智術。

肯定不能熟視無睹的。否則士氣一定會大受影響。

這種事情不可能一直瞞住。

自家旗本倒還不用太擔心,但那些幕府譜代、各地客軍以及附屬豪族的隊伍可不好說。烏合之眾是很容易陷入“聽風就是雨”這個狀態的。

那麼,應該派出精兵,乾擾敵方築堤蓄水的計劃嗎?

這麼做的話,過程中一定會暴露出很多問題與弱點,如果不幸遭遇伏擊,引起連鎖敗退反應,可能等不到水攻,就先崩潰了。

不如乾脆放棄河內之地,回到和泉岸和田城去呢?

那也有問題。如何在敵方監視下安全撤兵而不被趁機攻打,是一門大學問。何況就算撤回去,也是失卻了先機,大大影響士氣,同時也不再有戰略餘地,萬一再次作戰不力就隻能下海到四國,一旦走到那一步再想登陸回來可能就很麻煩了。

簡而言之,似乎進退兩難。

雖然不知道漲水的概率究竟有多高,最終水攻是否能成功,但至少已經對平手汎秀造成精神與信心上的嚴重打擊,令他不再那麼從容淡定。

小半個時辰之後,斥候送回更新的情報。

石川、除川的上遊,從旗幟上看,是尾張國人生駒親正,約有一千五百至三千人,已經初步築好了堤壩的雛形。更遠處,千早川、大津川、一之賴川的上遊,則是另一個尾張國人,丹羽氏勝,人數估計是二千到四千之間,進度要慢一些,還在忙著運送土木材料。

見了這兩個名字,平手汎秀先是一歎:此二人雖然才具平庸,殊無越眾之處,但生性都是謹小慎微,明哲保身,不敢越雷池一步的人,想要利誘調略,大概是沒有可行性的。

築堤蓄水的任務,選他們擔任,倒也是人儘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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