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大小、顏色和規格都基本統一化的精良裝備,讓柴田勝家都感到深深嫉妒了。部分士兵表現出來的鬥誌與紀律性也很值得稱道。可是,將領素質的差距決定了戰鬥的結果。
作為統兵接近二千人的勢大將,鬆山重治既沒有第一時間決定後撤,也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氣,短暫但卻致命的猶豫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響。
石川之西,龍王寺南數百步,一場小規模的合戰以東軍的大獲全勝而告終。
柴田勝家看似無腦的衝鋒卻是瞄準了對方的軟肋,鬆山重治在失去了戰意最強的一百兵勇士之後果斷開溜。
隨即後者全線崩潰,在泥地中一哄而散,像喪家之犬一般被人狼狽追殺。
這對於平手軍而言是非常新奇但絕不有趣的體驗。
而蜂屋賴隆、福富秀勝歡呼雀躍,越戰越勇,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他們終於又找回在織田信長麾下所向披靡的感覺。
泥濘的土地對體力造成了額外的消耗,按說織田軍的奇襲隊是更疲憊的一方,可是士氣和勢頭的差距彌補了這一點。
廣闊的河岸邊,潰軍有幸並未發生推擠和踐踏,隻是不斷被對麵的郎黨追上來,一刀砍倒。
在求生欲和精神壓力下,逃跑的速度並不一定會更快,有時候反而會感到腳步極其沉重,明明利刃即將砍到脖子上來了,依然施展不開。毫無抵抗的把背部暴露出去,往往是最快的取死之道。
“舍生則生,畏死則死”的總結是很有道理的。
蜂屋賴隆一馬當先取下三個組頭以上級彆的首級,然後交給步侍裝起來,福富秀勝與野野村正成各斬獲二級,作為柴田家臣的毛受昌兵衛與阪原小次郎也各有斬獲。
粗略估計,瞬間平手軍的死傷就超過了五百。其中甲胄最華麗的一個,被辨認出來是鬆山重治的堂弟和副將,名叫“彥十郎”的,知行高達八百石的武士。
但就在眾人意氣風發,殺得興起,準備再行追擊時——
柴田勝家卻大聲喊了“止步!”的聲音。
並且趁著沒有任何人提出質疑,厲聲補充到:“彆忘了今日是為何前來!現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拿人頭有什麼用?把那些徒然影響行動的東西給扔了!”
話音落地,他大邁了幾步,奪過毛受昌兵衛與阪原小次郎手裡提著的首級袋子,走到水邊,用力扔進了水裡。
“我們的任務是繼續向南,突擊西軍的儘量多的巡岸部隊,為友軍推進過河創造更大的機會!而鬆山重治潰逃的方向卻是往西!如果此時執著於搜尋敵將,耽誤了時間,那就是因小失大!”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洪亮和粗獷,但經過最近幾年起伏,亦多出了沉穩和成熟的味道。
毛受昌兵衛與阪原小次郎兩個作為柴田勝家的直臣,看著手裡的功勞飛了也是不敢有任何話講的。
蜂屋賴隆立即醒悟過來,趕緊學著柴田勝家的樣子,命令步侍趕緊把三座首級都扔進河裡去,繼續向南攻擊;福富秀勝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亦加以效仿;野野村正成雖然念念不舍的說“這可是我生平僅僅第一次,討取到如此級彆的敵人”,耽誤了幾十秒鐘,才十分勉強的做出相同的動作。
如果是五年前的柴田勝家,一定會大加惱火。
但現在他對人心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包容。
所以隻皺了皺眉,改變了命令:“剛才忘了還要及時通知大將了……這樣吧,野野村你回去向織田彈正說明此戰情況,其餘的人,隨我作戰。”
“咦……是!”野野村正成愣了一愣,又是羞愧又是感激地施禮領命而去。
然後柴田勝家才摟住蜂屋賴隆和福富秀勝的肩膀,輕聲感慨了一句:“最近從明智那裡學了一句漢詩,說是在猛烈的大風裡,才知道哪一隻草的根是最強壯的……這句話就送給你們二位,以及我自己吧!”
話畢,揮手直指南方,命令士兵們繼續進攻。
在他身後,年輕的小將,柴田勝家的外甥,尚未立下功績而被認為是關係戶的佐久間盛政疑惑地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我軍自北向南奇襲而來,敵潰後卻是朝著西邊逃竄,有些奇怪。”
前麵柴田勝家忽然一頓,仿佛聽到這句話感受到不安。
但也隻停頓了一瞬,便將雜亂的情緒拋諸腦後,果斷重新邁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