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東西,看上去是無窮無儘,似乎消耗一點也沒什麼。但若不加以注意和節製的話,往往到反應過來之時,才發現已經眾叛親離,聲名狼藉了。
誰說上杉謙信隻擅長打仗,不懂得歪門邪道的?這不是玩得很溜嘛!
想想也是,一個靈活運用“關東管領”名號,騙取關八州豪傑流血流汗,牽製後北條家的人,怎麼可能真的那麼實誠?
大義名分,本來就隻是他手裡的一張牌而已。
……
麵對上杉家的使者直江景綱,平手汎秀已經消除了怒意,恢複到正常的情緒之中。
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來使,責怪一個傳話人毫無意義。
況且,上杉謙信其實說“絕不讓侵入越前”就已經是讓步了,隻不過讓步的方式非常有個人特點,典型的輸人不輸陣,心服口不服。
有趣的是,相比其主君的傲慢姿態,直江景綱卻是非常恭敬,禮儀備至,自稱“越後田舍之輩,乞求平手宰相中將的諒解。”
看起來,對方是很有信心,覺得能達成一致的,並未意識到平手汎秀用兵的決心所在。
顯然越後之龍的思路還停留在舊時代,以為彆人同他一樣,隻想做個會盟諸侯,號令列國的霸主,而看不到現在已經到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階段。
由於室町幕府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統一全境,所以當前時代傳統理解上的“天下人”,隻是凸顯其絕大的實力與地位,並不一定需要切實地將統治力散布到六十六國的每個角落。
另外大概跟越後的國情也有關係。
對這麼一個落後於時代,又極要麵子的人,平手汎秀覺得,與其跟上杉謙信置氣,將來設法攻到春日山城之下,到時看你還能這麼神氣嗎?
當然,強行討伐確實是不太妥當,真要那麼乾等於中了對方的奸計,未戰先失去幾分氣勢,給人一種“講道理講不過惱羞成怒動用武力”的印象。
戰場之外的招數,那麼久也用戰場之外的招數來對付吧。
既然直江景綱言辭謙卑,平手汎秀亦十分禮貌地提出自己的意見:“既然貴家的主君,上杉彈正大人(上杉謙信官位彈正少弼),他老人家如此關心北陸的安寧局麵,那我倒也不妨成人之美,順水推舟吧。然而,畢竟人力有限,著手北陸之後,是否還有能力負責‘關東管領’應儘的職責呢?考慮到這一點,我認為,或許不應該讓上杉家承擔那麼重的擔子啊!須知相模北條,房總裡見,或者常陸佐竹,他們處理起關東事務來,可能更順手一些。或許我們可以新設一個‘北陸探題’之類的名爵,作為補償。”
直江景綱訝然驚詫,連忙分辨說:“關東管領,理應歸於上杉家啊!”
平手汎秀搖頭笑道:“鄙人最近幾年閱儘了幕府文書,可沒有哪一條寫著,關東管領必須由姓上杉的人出任。”
直江景綱起身決然道:“此乃人儘皆知的慣循法度,隻是不見於文字而已。征夷大將軍亦非規定必須由足利氏繼承,但天下萬民都知道誰才是正統。”
平手汎秀嗬嗬一笑,意味深長道:“你說的很對,征夷大將軍,確實沒有規定必須由足利氏繼承。”
直江景綱這才反應過來說錯了話,連忙出聲想要補救,卻被阻止。
平手汎秀不等他回話,搶著補充道:“況且貴家主君上杉彈正,本是越後長尾氏血脈,乃是以義子的身份入嗣的。正好他老人家並無所出,要不讓,就讓北條、裡見或者佐竹的家主,拜上杉彈正為父,繼承關東管領之位如何?”
直江景綱迫不得已,終於說出一句攻擊性的話:“敢問,這究竟是幕府的意見,還是平手宰相中將,您的私人意見呢?”
平手汎秀頓時收斂了笑容,冷冷哼了一聲,拍案道:“眾所周知,公方大人病重不能理事,嗣子又尚在繈褓,朝廷已經委托鄙人代為處理天下武家之事,所以您剛才這個問題,實在非常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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