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瀧川一益苦笑兩聲,雙手合十說了句“不如歸去”,來到臨濟宗的大本山妙心寺剃度出家,法號“道榮”,將家業傳給兒子一忠。
不少類似身份的織田舊臣,紛紛效仿,要麼到京都出家,要麼回尾美隱居,但他們的子嗣,卻都如同竹中、瀧川兩家一樣,拜領近江周邊土地的恩賞,做了平手義光的直屬家臣。
其實汎秀身邊倒也多了新麵孔。
北條家的板部岡江雪齋為舊主祈福滿百日之後接受了延請,然後又推薦了他的好友,算術奇才安騰良整。
前者引為側近,後者納入奉行序列。
板部岡江雪齋是個風度翩翩氣質不凡的和尚,其言行頗受眾人尊重。而安騰良整,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武士,投入工作後發現確實有出眾的才能。
這令平手汎秀忽然心生一計,命令伊奈忠次前往京都,專注於禁宮及公卿屋敷的修繕,以及山城國土地的支配問題善後;增田長盛到西國和關東各地,對近年來入手的直屬領地進行檢地核算;長束正家去已成一片廢墟的小田原和江戶,接洽町人職人,重建商貿秩序。
而近畿地區的地產與商稅情況,由石田三成、安騰良整暫時接手。
這種“正常的工作調換”引起了超乎尋常的反應。
二十幾家禦商,三四十個郡代,不知道為什麼都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焦頭爛額。有的還沒等查賬目就過來請罪,有的忽然染了疾病臥床申請退休,有的私底下找親朋好友企圖疏通。
明明也沒說要整頓吏治啊。
就連先後提供十萬長期無息借貸,並且兩次把女人送上內府大人床笫的天王寺屋津田宗及,好像也是憂心忡忡。
親自來京都拉關係表忠心就不提了。
來自津田家的那對姑姑和侄女,閨房之中可真是費勁了力氣,曲意逢迎,低眉順目,並蒂齊開,一雙兩好。
這正後雙能,舌燦蓮花的本事發揮得淋漓儘致,讓平手內府大人徹底明白了,為何古人會寫下“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句子來。
香山居士白樂天,不愧詩王之名啊。
曆經一個多月,石田三成回報說:“已經查過二十一家商屋,三十七名郡代,共五十八份的賬目。其中有三份大致沒有看出問題,二十三份存在百貫左右程度的誤差,二十五份有三百貫至二千貫不等的出入,剩餘七份過於混亂到現在還沒整理清楚。”
汎秀便問:“你以為改如何處理?”
聽了這話石田三成絲毫沒有怯場,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語氣堅定道:“毫無差錯的賬目理應受到嘉獎,但也完全可能是精妙的偽造。百貫程度的謬誤是人之常情,超過五百貫則說明代官有瀆職或貪墨的行徑。至於最後那七個,需要馬上撤職查辦,甚至處以刑罰才是!”
平手汎秀不置可否地接過對方手裡報告文書,稍微掃了一眼,指著一個名字歎道:“這家夥的祖父,三十多年前為先考擋過箭矢,如今卻要對他處以刑罰嗎?”
石田三成稍有愕然,抿著嘴低下頭去,悶聲道:“鄙人隻是大膽提出一己之見,最終的處置當然是內府您來決斷,無論如何,都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可以置喙的。”
言語中,可以聽出儘量壓製但還是沒有完全壓製住的一絲不滿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