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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開始漸漸有了亮色,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到了。【愛↑去△小↓說△網w 】平手汎秀將耳朵附在地麵,等了半刻鐘的功夫,終於隱約聽到了微弱的聲音傳來。
雖然還不確定是否錯判,但是有備無患啊。
暫時沒有穿上具足,隻是在胸口和背部戴上準備好的銅鏡,另外把頭盔放在手邊易拿的位置。
幾乎是一夜未眠,但精神卻是異常地興奮,甚至需要調整一下呼吸,壓製下躁動不安的心情。
大的局勢已經難以變動,剩下的隻是一些細節問題,但是細節問題,仍然會影響成敗。當務之急,是如何在亂軍中保住性命。
如果幾個家臣能夠在自己身邊,趁亂取事,危險並不算太高。然而服部、毛利還有丸目被安排在外圍,隻有貌似人畜無害的河田長親借著牽馬的機會被允許進入本陣——說起來,似乎想拿到馬都不容易。雖然之前有過簡略的吩咐,但是事實會如何發展,實在難料。
外麵突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掀開帳子,還未走出,就看到一個藍色身影飄了過來。
汎秀下意識地把右手輕輕壓在刀柄上。
“咦?平手殿要到哪裡去呢?”
薄霧中迎麵而來的,是個年輕的今川家武士,年當不過二十,身著藍衣,麵相頗為文弱,並不像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樣子,反倒像是尾張人口中的“駿河女武士”。
考慮到他的年齡,以及今川家近年的作為,倒真的有可能是初陣呢!
此人,是有意在我身側留意?
不然,否則以往不會注意不到。
汎秀心下稍安,不過麵上卻是自然而然地露出略顯疲憊的微笑。
“是吉川殿啊!居然在門前相遇,還真是巧呢。”
藍衣人微微一愣。
“在下是吉田……”聽到彆人叫錯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出言糾正,不過原本想說的話卻被擋了回去。
“噢,原來是吉田殿啊!真是太抱歉了,看來是昨夜的酒喝得有點多了呢。”汎秀以手托額,懊惱地搖了搖頭。
緩緩地走上前,步子異常地穩,身形也站得筆直。但給人的感覺,卻是此人已經微微有了醉意,正在刻意保持清醒。
作為一個半專業的酒鬼,要做出來這種神情,並不需要多麼高明的表演技巧。
“昨夜人人得見,平手殿乃是酒中君子。”藍衣人隨口應了一句,轉而肅然,“那閣下現在這是要……”
“呃……私密之事,恐怕不足為外人道哉。”汎秀微微一笑,甚至稍有些靦腆。
這個叫做吉田的武士頓時愣了。他們這些信不過尾張人的激進派,出於嫉妒外加地域歧視的原因,對這個新附之人多加了幾分心思,想要找出平手汎秀的疏漏。即使抓不到把柄,能夠稍稍羞辱對方,也是足以自慰的。
不過他們倒也沒有真的去考慮詐降之類的事情,因為這種計略在此時代的使用幾率實在不高。況且在今川家眾人看來,此戰是完全不存在失敗的可能性的。
隻是對方直言有私密之事,他倒不知該如何逼問了。
二人相覷,一時無言。
平手汎秀,依舊是淡定自若的微笑,頗有反客為主的氣度,反而令對方有些尷尬。
藍衣人稍微有些惱怒,覺得自己應該更加主動和強硬一點,於是咳了一聲,施禮道:“既然是私密之事,請君自便吧!”
說是自便,卻沒有回避的意思,這就明顯是挑釁的態度了。隻是,這個時候,汎秀實在沒有心思去計較。
直到此刻,仍然聽到不喊殺聲,汎秀甚至懷疑,方才乃是幻聽了。或者說,那個土方法,根本是不頂用的。
汎秀繼續保持著微笑,隨便選了個方向,緩緩而行,仿佛真的是去處理“私密之事”。
“在軍營中談什麼私密之事,平手殿是否太看淡今川家的法度了呢?”
見此架勢,藍衣人不得不繼續逼問下去。
“吉田殿,難道是想學習如何獲取五千貫的知行麼?”
先是加以忍讓,待對方步步緊逼再行反擊。依照自己正常的心性,大概也會是這樣吧?汎秀如此想著,於是出言譏諷了一句。
“其實平手汎秀亦是凡人,不過是酒後欲更衣罷了。吉田殿難道想要瞻仰一二麼?”
“你!”
連罵人的時候,也是這幅雲淡風輕地樣子,這個混蛋鄉下人!
吉田狠狠地瞪了一眼,把手按在刀柄上,轉身離去。相對處在安全環境下的駿河人,實在不習慣拔出刀劍來嚇人,亮出劍鞘的行為,也許已經是極端的表示了。
不過這種程度的威脅,對於上過戰場的人而言,實在構不成什麼壓力。
“恕不遠送了。”
汎秀朝著吉田離去的方向稍稍欠身。
連這些小孩子都會出於各種原因跑過來留意……那麼今川義元,難道會沒有任何布置麼?
按照來到這個世界十幾年的認知,所謂的忍者,隻是善於潛伏,偽裝,攀岩罷了,如果沒有掩飾物,他們是無所遁形的。那些飛簷走壁還精通幻術的家夥並不存在。相比之下,反倒是單騎討取十數人的戰例,還要更可信一些,畢竟正規武士和普遍足輕的裝備差距巨大。
今川的軍陣,對於各個出入口控製很嚴,想要進出本陣都要經過層層盤查,不過對於似乎並沒有把平手汎秀當作重要人物來監視。
隻是,織田家的進攻究竟在何時到來呢?如果錯失了這次的機會……
不過,自己仍然應該有退路,雖然事後要經過今川家的政治審查就是。
等待未知的過程,實在是難耐。
又回到帳子裡,緩緩穿起具足。這些金屬片織起來的東西,對於箭矢還是有一定防禦力的,不過聊勝於無吧。
輕輕擦拭著槍杆,直到第三遍的時候,終於聽到遠處傳來“敵襲”的喊聲。
隨即,刀劍和喊殺聲終於越來越響了。
等待終於結束了,但心跳頓時加速了一倍。
周圍卻還沒有大的動靜。
本陣的人還沒反應過來,那是應該趕緊跑出去還是……
汎秀用蠟燭點燃了火把,然後跑到帳子外麵,讓火把靠近地麵。半尺長的野草,在霧中雖然刻意燃燒起來,但火勢並不大。取出房中的酒澆上去,方才能夠讓人滿意,隻是這樣的話,需要多少時間才會蔓延到連營大火呢?
本陣已經開始漸漸有了喧囂人聲,開始聽到召集的號令,但刀劍聲聽上去卻仍在一裡之外。
織田軍沒有直奔此處而來?
不是已經讓梁田把排布圖送回去了麼?
好吧,要換個方案了。
平手汎秀果斷地扔下火把和酒瓶,隨著人群衝向召集點。特意選擇一身大眾化的具足和兜,果然派上了用場。過不了多久一定會有大批散逃者,隻要順著脫離戰場就行。已經送回了情報,任務該算是完成了吧!
軍陣亂成了一團,許多人捧著沒穿好的甲胄衝了出來,今川義元不見蹤影,幾個近衛的重臣都在號召人馬,士卒也是無所適從。
汎秀選了個貌似人不多的方向。
“你是何人?”
一個身著顯眼赤色頭盔的人,狐疑地攔住汎秀,“我乃軍中目付三浦加兵衛,我似乎沒有見過你!”
所謂的軍目付,就是總大將的耳目,負責回報消息,傳遞命令,以及監督諸將的表現。
“我是平……”
正要答話,卻聽見遠處傳來一個高聲大喊。
“我前田與平手反了!”
緊接是又是一聲:
“奉命詐降而來,你們上當了!”
很熟悉的嗓音,這個人也被允許留在本陣了。
這個白癡!
“你是……”
對方頓時色變。自從來此之後,汎秀一共隻見過十幾個重臣的麵,不過如果對方是真的軍目付的話,想來是應該會見過自己的。
前田的話還未說完,汎秀依然抽出了刀。
對方的刀刃亦是同時出現。
無暇顧及技巧了,單純是憑著直覺。
那個叫三浦的軍目付喉上多了一道血印,而汎秀左肩上,傷痕幾乎深入骨髓,銅鏡擋了一部分,但仍然有三寸長的傷口。
隻偏了幾公分,也許單純是因為汎秀的身高超過了此時的平均水平。
沒有可以猶豫的時間,忍著傷痛,抓起剛剛成為屍體的這個人所戴的頭盔,接著才開始處理傷口。
血流不止,有可能是傷到了動脈,想辦法綁住傷口,卻有些難以操作,始終還是有鮮紅的液體往外滲透著。
“我是軍目付!方才叛黨砍了我一刀,提著火把衝去輜重隊了!”
情急之下胡亂編出的謊話,居然讓聞聲趕過來的人相信了,大概對方也是同樣的緊張吧!
劇痛之下,聲音改變得非常厲害,再加之彎腰捂著左肩的傷口,體形的差距也變得不明顯了。
這個時代的軍製中,並不設有專門的後勤隊,而是每支小隊都有幾個駝夫和馬夫來負責運送糧草。直屬隊的補給品也放在本陣中的兩座帳子裡,並沒有什麼人把守。
“要送大人去大殿那裡嗎?”
兩個落在後麵的人如此問道。
看來這群家夥裡麵沒有人懷疑自己的身份。
“已經有人去通知了,你們先帶我往東出去!”索性更加大膽,也是為了避免碰到能夠認清情況的人,汎秀毫不客氣地指使。不過心下卻有些忐忑,這兩個人會聽這種命令麼?
如果現在往西走的話,肯定會被殺紅了眼的織田家士卒砍掉!
出現在兩個人麵上的,是欣喜和輕鬆的表情。趁著掩護傷員的機會脫離戰場,看來正是他們的心願。
果然不愧是貪生怕死的駿河人……
眼前似乎出現了河田長親牽著秀江馬的場景,是幻覺還是真的?
莫非失血過多了?應該不至於吧!
雖然委頓,卻還不忘吐出一句“我是三蒲……”
“三蒲大人!”
河田沒有經過絲毫猶豫就改變了稱呼,扶平手靠住馬背,解開自己的衣帶,把草草處理的傷口又綁了一遍。
依稀間覺得左肩一緊。
隨即是一聲怒喝。
“不許向東!退後者斬!”
連督戰隊都組織好了?或許是看到這匹馬的價值,猜測來者身份不低,不敢輕易正法,才會好意提醒吧!那兩個自以為撿了便宜的人卻已經被拿下了。
“沒看見大人受傷了嗎?”
河田長親大怒吼道。
輕輕一哼:“如果他死掉的話,倒是可以把首級送回去。”
“我們大人可是治部大人之侄!”
“除非是治部大人親至!”
“你……回到駿河我絕對不會饒恕你!”
真是一絲不苟的軍法官啊。
“等你活著回到駿河再說吧!”
不過話倒是很難聽。
“還用不著撤退!”
血流似乎已經基本止住了,平手翻身坐起來,複而又向西走了回去。
回到戰場太危險了!但是至少要離開督戰隊的視野吧?
“九郎(河田長親的字),你自行逃生吧!”
汎秀背對著河田說道。
“計劃本非必死,不過中途出現了種種變化……”
“殿下!如果棄馬的話一定能夠逃出去!剛才被發現無非是目標太明顯了而已!”
“如果合戰輸掉就沒有必要逃了!那一聲大吼本陣的人都聽到了!”
“可是……”
河田長親上前拉住馬韁。
“還可以逃亡彆國!可以找彆的大名……”
突然聽到一聲鐵炮響。
霧已經漸漸散去,可以看到幾十米外的十幾個鐵炮足輕。
“那就是詐降的平手!我認識他的馬!”
馬?
來不及細想,伸手拉住河田,雙腿夾緊馬腹。
左手持韁使力,傷口似乎又迸裂了。
“殿下還是自己……”
“不想死就彆廢話了!”
慌不擇路,就是形容這種樣子的。
汎秀生生回了一句,隨即突然覺得一抖。
好像……是馬中槍了?
至少五十米的距離,被這個時代的鐵炮擊中……
這似乎應該是秀江馬第一次麵對敵方有鐵炮的情形呢。
所以,馬受驚了。
汎秀雙手緊緊抱住馬脖子,臉貼在馬背之上。
河田長親不知何時跌落下去了。
一路橫衝直撞。
至少有三四分鐘的時間,以秀江的腳程,可以跑出十裡之外。
腰間的長槍,隨著馬勢連續撞到障礙物,最終脫落下來,連帶著汎秀也險些摔倒。
接著,秀江嘶鳴一聲,癱倒在地上,一時居然無法起身。
然後抬起頭,卻發現四周都是織田家的士卒。
“今川義元首級在此!”
高提著人頭大聲喊著的,似乎是河尻秀隆。
這……跟我大概沒有什麼關係吧?
身穿紅衣的信長,身上滿是泥沙和血跡,卻依然如以前一樣意氣風發。
“這是今川身上的太刀!”
“好!”
信長抽出了著名的宗三左文字,將已經發卷的佩刀扔到一邊。
“繼續追擊!把他們趕出尾張!”
“噢!”
參差不齊的回答,軍容已經完全亂掉,不過鬥誌卻達到頂峰。
信長回首看了看汎秀,露出殘酷的笑容。
“回到清洲城再說你的事情。”
正好我現在也沒有這份心情。汎秀心下如此說道,麵上卻仍是躬身一禮。
河田、服部他們如何?
還有合子的音訊……
秀江馬後半身,幾乎全都是血跡,臀部能看到散開的彈片,前身也有許多處傷痕,腰上看上去像是拉傷。
找了兩個後勤隊的人幫忙照看,汎秀匆匆往東趕。
馬雖然寶貴卻不如人重要。
……
“幸甚!我還活著。”
河田長親拄著太刀費力地站起身。
……
“一開始我們就被圍攻了!”丸目長惠氣憤不已,“前田究竟在乾什麼?喊聲連我都可以聽見!”
……
肇事者倒是沒什麼事情,他居然真的碰上了三河一家臨陣倒戈的豪族,會和到了一起。
……
“殿下……”
服部小平台擠出這兩個字,仿佛花去了全身的力氣。小滕太攙著他的左手,而身子右邊……是空蕩蕩的。
沒有看到毛利新助
“新助恐怕已經……”
一具臉上血肉都已經模糊的身軀,恐怕隻能稱為屍體。如果不是對身形足夠熟悉,幾乎辨認不出來這是誰。
佇立良久。
“新助,可還有親人在世?”
服部小平太搖了搖頭。
接著低頭思索,還是搖了搖頭。
這樣啊……
即使還在擔心合子,此刻卻也不忍立即離去了。
……
“合子?你……”
“他們……把我鎖在了房子裡……”
“那……”
鬆井友閒出列了。
“臣下冒犯!”
“……如何?”
“涉及殿下的子嗣,是故臣私自做主,讓寧寧姑娘代替去了。”
“……可是寧寧並沒有身孕啊?”
“對方並沒有帶著醫師來,隻要稍作偽裝……”
是麼……
可是對方並沒有回到今川的本陣!
汎秀搖了搖頭,突然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去憤怒了。
簡直就是一個噩夢。
雖然不能說完全是自己的過錯,但是,未嘗沒有咎由自取的成分。
除了可以確定此戰的頭功之外,沒有其他的好消息。
先有佐佐成政的見證,接著還有梁田的回報,就算信長不滿於部下的自作主張,他也無法不承認這份功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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