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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三十郎啊,我還沒有細問過,這個南蠻商人是怎麼樣的人呢?”
汎秀端坐在玉越屋在津島町的房產裡,悠然喝著茶水,如此問到。不過這種問題意義並不大,在這項工作上並沒有人可以代替他本人。
“噢,殿下請放心,這個人是他們那邊的武士出身,隻是兼作商人,並不是下賤之輩。”
玉越三十郎顯然理解錯了意思。
“我並不是在問這個……”汎秀苦笑著搖搖頭,“比如性格和習慣之類……”
“噢……”玉越點點頭仿佛是明白,隨即又搖了搖頭,“我與那人作過好幾次交易,對方幾乎從不會討價還價。”
“有這樣的商人嗎?”
“如果賺頭足夠大的話,適當倒是另一種技巧,而且這還可以讓人摸不透他的心理底線。”
“那麼說你倒是很看好他了?”
“殿下,恕我直言,南蠻的豪商,現在並沒有誰會來跟我做生意,而我主動去結交的,都是那些有潛力的年輕人。”
能夠跑到尾張這樣相對商業落後的地方,當然不會是什麼豪商了。這倒也是先前打算的內容。
“如此也好——另外你是否見他佩戴過念珠一類的東西?或者做過什麼禮敬神佛的儀式?”
汎秀忍不住出聲問道。
“這……”
果然這些東西還是問不出來的,必要接觸過後才能了解。
這時候商業町所設置的南蠻報時鐘正好敲響,一頭金發的年輕歐洲人也同時走進屋子,身後隻帶著一個同樣是白種人的彪形大漢。
難道沒有帶翻譯嗎?
平手汎秀這麼想著,隨機年輕人開口了:
“日安,尊敬的大人,我很擅長你們的語言,不需要翻譯。”
居然是流暢的大阪方言。不過這樣也好,免去了誤解的麻煩。
“應該如何稱呼呢?”
汎秀問道。
“我是拉斐爾卡斯特羅。”年輕人如此說著,接著又伸手指著旁邊的大漢,“這是我的朋友克勞烏迪。”
歐洲人的姓名,轉化為日語的發音,讀起來頗覺得彆扭。
拉斐爾?拉菲奧?
汎秀稍微思索了一下,這個名字應該常見於葡萄牙或者意大利,再考慮到現實的局勢,前者的可能性應該更大一些。
“您的家鄉是?”
“葡萄牙的裡斯本,是一個臨海國家的臨海城市。”
歐洲人出於客氣如此回了一句,但卻並沒有指望對方能夠聽懂。
“噢,那是國家的都城啊!”
雖然發音並不太準確,不過要分辨出城市的名字倒還不難。
“您淵博的知識真讓人吃驚。就算是自以為了解歐羅巴的人,都隻會把我們叫做佛郎機人,雖然那個發音更接近另一個國家。”
拉斐爾微微表現出一點詫異。
“似乎你們的鄰居西班牙人也被叫做佛郎機?”
“能夠把我們和那群家夥區分開的,在東方還真是少見啊!”
“其實我也隻記得航海家麥哲倫,還有波爾圖的葡萄酒而已!”
汎秀微笑著回應,心裡說其實我還知道菲戈,隻是沒辦法跟你交流這個了。
不了對方卻是神色有些黯然。
“麥哲倫先生雖然葡萄牙人卻為西班牙國王效忠,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光榮的事情。我們雖然已經獨立了幾百年,但是在外人眼裡依然隻是‘卡斯提爾人的鄰居’而已。”
“然而在航海之中,貴國不是取得了巨大的利益嗎?”
“可是西班牙取得的利益使我們的一百倍!也許在我生前,就會看到國王的位置被卡斯提爾人奪走了。”
“難道情況已經如此惡劣了?”
隻當是了解歐洲史罷了,汎秀不禁發問到。
“西班牙的上一任國王是眾多家族聯姻的結果,也因此繼承了許多的家主頭銜和領地。他的兒子同樣是個強大而又野心勃勃的家夥,遲早會入侵葡萄牙的。他們的領地和軍隊是我們的好幾倍……”
拉斐爾滔滔不絕地表達著對西班牙兩代君主的不滿和痛恨,最後忍不住用上了葡萄牙語,汎秀這才招來供奉的下人添茶,以提醒對方。
至於另外兩個聽眾,替汎秀背著行李的淺野長吉和作陪的玉越三十郎,則是完全為歐羅巴人的描述所驚歎,他口中地方的情況,似乎既不同於扶桑更不同於中土。
“抱歉,是我失態了。”
拉斐爾鞠躬道。
“看來您一定是個忠誠的家臣。”
這一時代出來冒險的人許多都有貴族的身份,是以汎秀如此猜測。
拉斐爾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我的祖先曾經是若昂一世陛下麾下的侍大將,被冊封了大約五千貫的領地。可是我還有個哥哥,所以沒辦法繼承當主的位置為國王效力,隻是個一門眾而已。”
充滿本地色彩的解說令汎秀當即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是怎麼理解侍大將的?五千貫的領地又如何換算?還有那個一門眾……記得歐洲貴族子弟的生存狀況與扶桑的區彆應該不小啊。
一番有關曆史的講述下來,雙方的關係似乎拉近不小。平手汎秀是少有的不需要他解釋太多常識就能聽懂歐洲史的人,不過這對接下來的交易未必有什麼好處。
“作為一個武士,我想您一定是要購買鐵炮吧——噢,請叫我拉斐爾就好,尊敬的大人。”
依舊是開門見山的問話。這個名叫拉斐爾的人,表現出的城府與他的年齡相當一致,並不是那種難以應付的老狐狸。看來他出來做這一道,更多還是依靠貴族的出身搭上這個時代的發展軌道。
“這固然是我的來意之一……但並非是鄙人最關心之事。”
“為什麼?難道您隻是想要風琴或者葡萄酒一類的東西?可是在扶桑商人的傳言裡,您可不是一個和平主義者啊!”
看來拉斐爾雖然很快學會了語言,卻並不明白如何跟當地的武士打交道。
“因為我現在還隻是個小領主而已,就算購買鐵炮也不過是十支二十支的規模,即使這樣沒問題嗎?”
“這正是我想說的話!”拉斐爾目光炯炯,毫不避諱,“我離開家族到東方航海已經兩年了,但是收獲根本沒有辦法跟那些大船隊相比,因為願意與我們見麵的人很少,一般人隻會把我們稱作是來自‘南方的蠻夷’。而主動與我接觸的領主,您還是第一個。”
“可是不少港口的商人都是樂於通你們交易的啊!”
“然而那批商人組成的商會太排外了!他們似乎隻希望保住現有的利益而沒有擴張的打算,所以隻跟熟悉的人交往,即使我降低售價也找不到買家。”
所以才會跑到尾張這裡來嗎?因為封建主的強勢,這裡的商會力量倒是薄弱。
汎秀輕輕捋著頷下,若有所思。
“尊貴的大人,據我所知,您所效力的領主是一個熱衷於擴張的人,而您卻被他信任,負責商業上的管理……”
“你是說,我們可以建立起同盟的關係,我可以說服主君采購你的商品,而你可以長期提供廉價的貨物。”
“就是這樣!”
“那你能夠提供的是……”
“當然是先進的火槍和盔甲,那是我們家族最容易弄到手的東西。如果價錢足夠的話,我甚至可以通過一些親屬弄到大炮,不過那就需要大量的訂金了。”
汎秀思索了片刻,這倒是足夠能達成所願,而且織田家的武士普遍在文化上較為保守,不願意接觸這些白皮膚的外來人,所以這項工作幾乎是沒有多少人能夠取代的。
“如果想要達成目的的話,也許您還需要做出一份準備。”
“那是……”
“十分冒昧地發問,您信奉的是舊教還是新教呢?”
拉斐爾對麵前這個人的知識麵已經不感到吃驚了,隻是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關於這個……雖然我改信了新教,不過更多的隻是因為想跟西班牙國王做對而已!那個家夥可是個瘋狂的舊教徒。”
這種並不太禮敬上帝的態度讓汎秀非常滿意。
“這樣的話,您可以推薦一位信得過的傳教士嗎?”
“難道閣下要皈依……”
“不,這是為我的主君準備的。”
“可是我從來沒聽說過那位殿下對此表現出任何愛好啊?”
“整個扶桑的領主,都對於那些不安分的本地宗教不滿意,他們占據了大片的土地,但是交納的賦稅很少,甚至拒絕向領主交納任何財產……”
拉斐爾皺了皺眉,片刻之後就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
汎秀微笑著點點頭,這個人雖然性格還是個半大孩子但是並不缺乏智慧,難怪玉越三十郎會看好他了。繼而補充到:
“他是個喜歡學問勝過神學的人,所以最好……”
“那,具體是哪方麵的學問呢?”
“比如我們腳下的土地,其實是個球形……”
拉斐爾緩緩點頭。
“這樣的傳教士還真是難找,不過回報肯定是十分豐厚的——可是閣下隻提到了您的主角,您本人並沒有獲得什麼利益啊?”
“能獲得未來大商人的友誼,這就是最大的利益。”汎秀故作神秘地說到,“不過您一定想要付出一點什麼的話——”
汎秀伸手拍了拍九鬼嘉隆的肩膀,說到:
“不妨雇傭他作為港口的治安和搬運工作。”
“噢,這是……”
“在下原本是在附近經營水軍的,不過最近因為一些事情失去了固定的客人,稍微有些緊張……”九鬼半真半假地說到。
“就是那種海上領主嗎?那可真是一群不討人喜歡的家夥,要我交出十分之一的稅才允許登岸。而且整個扶桑所有的港口還都被他們占據著。十分之一啊!世界上隻有西班牙的侵略者才會比他們更可惡……”
拉斐爾十分誇張地抱怨著。
“不過這位,一定願意半價承擔這種工作的。”
“正是如此!”
葡萄牙人看了他半天,才點了點頭,“雖然二十分之一的稅率依然不低,而且我也並不知道你的實力,不過看在這位平手大人的麵子上……這個月我就會有一批貨船到,到時候我就用五百貫來雇傭你怎麼樣?”
五百貫對於數百九鬼水軍和上千家眷而言依然是杯水車薪,不過總算是有了進項,不用再做回盜賊了!
“多謝您了。”九鬼對著拉斐爾欠了欠身,接著朝平手汎秀俯下身子,施了個大禮。“監物大人,您的恩德實在是無以為報!”
“不必如此!”
汎秀抬手攔住他,心中卻在想著,此人若翻過身來,成為信長眼中的重要部署之後,還會對自己如此禮敬麼?(,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