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罡有些不敢置信,父親居然會掌摑他。
對方臉上前一刻的溫柔慈愛,此刻卻隻剩下憤怒和痛心,眼神中帶著失望……失望?
李天罡臉色蒼白,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沒能照顧好神將府,沒能照顧好幾位兄弟,但父親沒有對此失望,反倒溫慈的寬慰他。
但如今,卻在李昊這件事上,對他露出痛心和失望神色。
臉龐上火辣疼痛,讓李天罡的意識有些恍惚,倒不是這一巴掌有多重,隻是陡然間,他腦海中閃爍過那座庭院中的畫麵。
他含怒揮出的那一巴掌。
那少年的目光,似乎也是帶著不可置信。
李天罡陡然有種心臟收縮了一下的感覺,一種難言的情緒,蔓延到他的心中,他說不上來,像是一種,恐懼?
“大哥……”
李蕭然欲言又止,卻又沒再說下去,暗歎了一聲。
本不願讓大哥知曉此事,但如今已經知道,他再阻止也晚了。
況且李天罡對李昊這件事的處理上,他也覺得有些難以理解,那孩子的天資就不說了,心性也不像家族裡傳來的說法,散漫浪蕩,不守規矩。
真要說起來,頂多隻能算是不拘小節吧。
李牧休隻是冷著臉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甚至覺得打得有些輕了。
“難怪那孩子看我的時候,我總感覺有一絲彆扭的感覺,原來原因在這裡,他早就離開李家了,他,他也不想認我這個爺爺……”
李天宗眼眶濕潤了起來,但回來的路上,那孩子明明還是親切叫了他。
是因為知道他快要徹底消亡了,所以不想讓他擔憂嗎?
雖然沒有身體,但為何,李天宗卻感覺自己的心有種紮疼的感覺。
那孩子明明是那麼的懂事!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你,你給我詳細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要全部知道!”
李天宗咬著牙,憤怒而痛心地看著李天罡道。
李蕭然臉色微變,連忙道:“大哥,這太耗費時間了……”
“沒關係!”
李天宗咬著牙:“如果不搞清楚,我死也不會瞑目!”
聞言,李牧休跟李天罡都是臉色變了,李牧休連道:“大哥,你彆動怒,這件事我慢慢跟你道來就是。”
“爹,您彆生氣,您打我也行,您可千萬彆生氣。”李天罡連忙說道,神色緊張,生怕李天宗有什麼閃失。
“說,就在這裡說!”
李天宗咬著牙怒道。
李天罡沒想到父親會如此動怒,自父親離世後,再無人管教他,此刻,那種兒時被管教的感覺又出現了,就像是他演武場練功犯錯,縮手縮腳不敢回院的那種感覺。
他臉色變了變,低頭道:“爹,您先彆生氣,我跟你說就是,這件事也怪我,是我太衝動了……”
他將事情娓娓道來。
旁邊,李蕭然的臉色卻極其難看,隻覺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知道,大哥在用自己生命最後的時間,在為此事分辨。
“……然後他就要離開神將府。”
聽李天罡說完,李天宗臉色難看,對旁邊的李牧休道:“是這樣麼?”
李牧休微微冷笑,注意到旁邊老四遞來的眼色,有些意外,但沒多想,道:
“他說的是以他的角度看待的,在他眼中,他從燕北苦戰歸來,卻見昊兒玩世不恭,遊手好閒,不好好修行,但他可想過,昊兒當時十四歲就達到十五裡境,已經打破大禹神朝的修行記錄了!”
說著,他又補充了一些,將李天罡視角缺失的東西補上。
同一件事,不同人敘說,便是不同結果,即便有智者闡述相對客觀,也難保有絕對客觀。
李天宗聽完他二人的話,結合在歿河的所見所聞,心中已經大致明白原因了。
他氣得渾身顫抖,難以想象,那孩子竟然忍受了這麼多的委屈。
“你居然讓他就這樣走出李家,我李家有多招妖魔仇恨你難道不知道嗎?”
“你,你怎麼會這樣愚蠢!”
李天宗抬起拳頭,狠狠捶打在李天罡的胸膛上,將他打得倒退幾步。
他手掌中凝聚出一道神念鞭子,猛然抽打在李天罡身上,怒道:“小時候我很少打過你們,居然讓你犯下這樣的大錯,你該打!”
李天罡臉色難看,忍著疼痛,卻沒吭聲,也沒躲閃。
“大哥,您彆消耗太大。”
李蕭然忍不住道:“要不,讓我來吧?”
李牧休不禁看了他一眼,這老四,居然比自己還積極?
“不用管!”
李天宗接連揮鞭,怒視著李天罡:“你說,你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李天罡難過地抬起頭,疼惜地看著他,道:“爹,您彆生氣,我知道錯了。”
“錯哪了?”
李天宗怒道。
“我不該那麼衝動,我錯了,我一定將昊兒帶回來,好好待他。”李天罡立刻道。
李天宗再次揚鞭,但看到他眼中的心疼,手裡的鞭子卻是再也落不下去了。
“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他神色淒然,手裡鞭子消散,苦澀地道:“都怪我死的早,沒教育好你們,沒給你當好一個父親的榜樣……”
“爹,您已經做的夠好了!”李天罡臉色一變,連忙道。
李天宗卻是抬頭,覺得可笑,又覺得難過,他說道:
“我李家居然有這樣的毒婦,居然還是老二的媳婦,那柳家當年嫁進來,倒也乖順,對待我跟你娘,處處有禮周全,也看不出半點壞心思。”
“老二戰死,她竟生出這樣的念頭,我李家居然會發生這樣可悲的事!”
他低下頭,苦澀地看著李天罡:“打你又能如何,天罡啊,你應該知道,有些錯是絕不能犯的,一旦犯了,即便是追悔莫及,也永遠無法彌補了!”
李天罡急忙道:“爹,您彆生氣了,我會去找回昊兒的,一切都還來得及,我還來得及!”
李天宗看著他一臉緊張受怕的模樣,心中卻感到陣陣酸楚。
他知道,自己這個孩子是十分孝順的孩子,這讓他憤怒揮鞭的同時,自己也是心如刀割。
怒其不爭,恨其愚昧,卻又疼惜其乖順孝順,李天宗心情複雜至極,他長歎了一聲,低落地道:
“本來還想回家去看看的,但現在,應該是來不及了。”
李蕭然渾身一震,看著李天宗的身影淡薄了許多,忍不住道:“大哥!”
李天罡跟李牧休都是一愣,等聽到李蕭然的悲傷呼叫,二人渾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一下。
就像是血液全都逆流到大腦,然後結冰,一股寒意讓二人甚至忍不住打個激靈。
“大哥?”
李牧休這時忽然注意到,大哥的身影比先前要淡薄許多。
他心中一顫,道:“大哥,這話什麼意思,你,你不能回到家族嗎?”
他陡然意識到什麼,猛地看向李蕭然,急忙道:“老四,這是怎麼回事,你說,怎麼回事?!”
“爹?”
李天罡卻是呆呆地看著李天宗,怔在當場。
他並不笨,那短短一句話,加上李蕭然的反應,再加上李天宗此刻英魂稀薄的模樣,他頓時就有種恐懼的感覺。
“大哥被禁錮在歿河太多年,受歿河侵蝕太深,如今雖然脫離了,但也隻能勉強回家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