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氣息變了,麵容變了,但她們還是認出了,這就是那個孩子,那個偶爾會給她們送去自己烹飪美食的孩子,那個在神將府中,風格獨樹一幟的孩子。
他還是那麼獨特,那麼鮮明,而跟神將府內不同的是,曾經的那個孩子嬉笑玩鬨,與世無爭;如今眼前的少年,卻是光芒萬丈,如少年神?,臉龐上少了幾分慵懶,眉宇間多了幾分淩厲。
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眼神,依然清澈溫潤,明淨如琉璃通透。
賀劍蘭忍不住捂住嘴,淚流滿麵,那孩童給她請早問安,陪她用膳吃早粥,一同閒聊笑談的畫麵,仍曆曆在目。
但過往的時間,似乎相隔太久了。
如今的他,身上沾染鮮血,當無人撐傘時,他為自己撐起了傘,遮擋住那漫天風雪。
“昊哥!”
李元照跟李無雙等人也追趕過來,看到李昊,其他人似乎還帶著緊張,不敢相認,但李元照卻是直接激動呼叫出來。
李昊看著這小家夥,眉峰間的淩冽鬆散了幾分,微笑道:“都神遊境了啊,看來沒怎麼偷懶。”
李元照聽到李昊的話,兩條小眼縫中卻是淚水決堤,一把撲向李昊身上:
“昊哥,你沒事就太好了,沒事就太好了!”
李昊微愣,旋即笑了笑,等看到他腦袋在自己懷裡蹭來蹭去,立刻推開:
“你這家夥,彆把鼻涕都抹我身上了。”
李元照迅速用自己的袖子抹去,但鼻孔卻吹出一個鼻涕泡:
“昊哥,回頭我給你洗。”
“去去。”
李昊沒好氣道。
李無雙跟李知寧等人站在一旁,其中還有李明劍,李思北,他們是賀劍蘭的子女,先前在真龍爭奪戰結束後,對李昊出手要斬殺李乾風時,有些誤會和不滿,出手阻攔。
但後來柳月容的事情調查清楚,他們都知道自己錯怪那少年了。
如今,再見到這位少年,他們神色複雜,心中既是慚愧又是激動欣喜。
看到李昊跟李元照隨意談笑的模樣,李劍明跟李無雙這些跟李昊同輩的人,心中都有些說不出的羨慕,對那小胖子有些嫉妒,但同時又是黯然神傷。
同在神將府中,但他們跟李昊的關係,卻要淺薄許多了,甚至隻能算是點頭之交。
“昊兒,你還記得大娘麼?”
賀劍蘭看著除樣貌外,似乎沒什麼變化的李昊,紅著眼眶道。
李昊聽到這話,看了眼這位從小對他多有照顧的貴婦,眼神柔和,道:“大娘的恩情,自不敢忘。”
“隻是恩情麼,那不過是粗茶淡飯罷了,又算是什麼恩情。”賀劍蘭眼眶更紅了幾分。
李昊微怔,微微沉默了下,道:“我都記得的,先前我便說過,從小到大的事,我都記得的。”
聽到李昊的話,眾人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思緒似乎又被拉回到兩年前,那場真龍爭奪結束,在那個庭院內發生的事。
一時間,不少人都是難過低頭。
當時那少年如數家珍般,將小時候他們早已忘卻的相處日常道出,讓他們既是震撼,又是驚悚,後來再回顧,卻是難過傷感。
“你真的是,昊兒?”
在眾人黯然沉默時,一道激動卻又緊張害怕的聲音傳來。
隻見姬青青推開人群,來到李昊麵前,她眼眶含淚,淚水順著臉頰滾落:
“是娘看錯了嗎,你真的是昊兒?”
李昊抬頭看了她一眼,那張生動又似哭得支離破碎的臉,近在眼前。
就像十幾年前,在繈褓中自己仰望的時候,那麼真切。
又像是深淵前,那最後一眼凝望時,那麼遙遠。
但他的神色卻恢複到寧靜,一如他如今的內心,他隻是微微搖頭,道:
“你認錯了,我是我,不是你的兒子。”
聽到李昊的話,姬青青怔住,旁邊激動又傷感的賀劍蘭等人,以及更多趕來的李蕭然、李清正等人,都是愣住,旋即臉色變得難看,但眼中卻不是憤怒,而是湧出悲傷。
姬青青聽著李昊平靜的談吐,隻覺心臟一顫,似是有一把尖刀刺入自己心臟。
她流出的淚水更多了,悲戚地道:“你不願認我了嗎,是娘對不起你,是娘的錯,我甚至想替你死,可是娘真的沒得選,如果能用我的命換回你的命,我也心甘情願,你知道嗎?”
她說著,痛哭流涕起來,在她身上附著的先祖英魂,此刻也從其身上脫離,驚詫又疑惑地看著這一幕,神色漸漸凝重。
其他諸多李家先祖也聚集過來,聽到他們的交談,都是愣住。
怎麼聽都像是說,這孩子,就是他們李家的人。
但,這孩子身上卻根本沒有半點李家氣息。
難不成……戴了頂帽子?
一些先祖英魂麵麵相覷。
李昊靜靜聽著眼前女子的悲傷哭泣,神色卻沒有太大變化,隻是平靜地道:
“那些事都過去了,在你做出選擇的那一刻,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你們的孩子已經死了,跟你的對錯無關,你愧疚也好,難過也好,都是你的事,也無需訴說我聽,我也不會在意。”
當時姬青青的處境,他也知道沒的選,但也不是真的沒得選,隻是沒選擇他而已。
對此,李昊已經釋然了。
已經不在意,也不去追究了,跟這對夫婦的過往,已經斬斷,本就淺薄的恩情,也是徹底斷絕,此後再無瓜葛。
那借來穿越的小小身軀,李昊已經庇佑其成長到十五歲了,再也無法用那身軀,走到更遠。
是他們夫婦親手斬斷的,自己也算足夠對得起他們了。
否則在六歲那年的刺殺,即便天資妖孽如李君夜,也不可阻擋周天境的刺殺。
足以,都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