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這裡的第一強者?”
“弱,太弱了。”
“人間的道法境,居然就這麼點本事,掌握的三種武道極境,都是憑歲月熬煉出來的,一把老骨頭,也該入土了。”
“能在這能量貧瘠的地方修行到這種程度,也算資質尚可。”
半空中,六道身影矗立,四男二女,都是芳華絕代,如一顆顆璀璨的明珠般耀眼,光芒四射。
他們渾身自帶絕世天驕般的氣勢和灑脫,目空一切,臉上帶著輕鬆寫意的談笑,睥睨著廣場上的老道。
老道正是乾道宮的真人,姓秦,並非薑家人,而是數千年前,薑家一位老祖從妖魔肆虐過的廢墟中撿回的小童子,留在身邊聽道修煉。
昔日的小道童,如今成今日白發蒼蒼,垂垂朽矣的老道。
若那位薑家先祖仍在世,便會看到那身邊歡笑的小道童,水嫩的小臉如今已布滿皺紋,如乾枯老樹皮。
但眉眼中依然有幾分童年熟悉的輪廓。
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從臉頰邊緣滑落下來。
秦真人輕輕喘著粗氣,手裡的劍反杵在地上,支撐著身體。
他身上道袍法衣破爛,氣血灰暗,臉色蒼白,但雙眸卻抬起,死死盯著半空中的六人。
那六道年輕氣盛的身影,帶著意氣風發和不可一世,但相比起他見過的其他無數天驕,這六人卻具備極其恐怖的力量,他們已經不僅僅是天驕,而是道法境的強者,隻差一步就能通天成聖!
雖然那一步極其遙遠,極其艱難,將古往今來無數驚才豔豔的妖孽都阻隔在門外,但能走到這一步門外,也已經是億萬中獨一!
要敗了麼?
秦真人的眼神銳利,但內心卻不斷往下沉落。
前不久他還跟禹皇說過,他要為大禹再撐十年,給那少年阻擋十年的風雪,讓其徹底成長起來,繼承他的位置。
但如今,這三位荒神背後突如其來冒出的六位妖孽,將這一切期望都粉碎了。
這就像“意外”,無法預計。
一顆隕石墜落,砸毀城池,意外而亡。
而底蘊雄渾的大禹神朝,僅是皇家暗中管轄的四立境,就有三四十人!
這樣的底蘊,可抵擋一切風霜和動蕩,加上廣袤的疆土,即便是數十顆隕石墜落,都能承接得住,不會被摧毀。
然而,現在眼前的六位道法境,對大禹神朝而言,卻等同於天塌了!
“不錯嘛,到現在擋住我們二十招還沒死,你可要撐住了哦,旁邊這些人數,似乎遠遠大於二十人呢。”
一位絕代傾城的女子捂嘴輕笑道。
她眼眸如燦星,素眉如遠黛,渾身散發著無儘魅力,笑容如桃花,但說出的話卻讓眾人心頭發寒。
秦真人深吸了口氣,眼眸倏然凝聚,變得更加冰冷。
他體內的氣力在不斷收縮凝聚,經脈在緩慢地撕裂,融化,渾身經脈開始崩裂。
他已經準備焚祭自己的道力,殊死一搏了。
但就在這時,陡然一道身影飛馳而來,擋在了他麵前。
一身玄黑色的皇袍,長長的尾擺垂落在地麵,崢嶸的龍紋盤繞於長袍上,自帶尊貴的威嚴。
秦真人微怔,臉色頓變,抬頭看向眼前的身影。
來人不是彆人,正是禹皇。
此刻,禹皇手托龍紋玉璽,身體偉岸,雙目如洞察日月的燭火般,凝視著高空中的六人。
“這裡是我薑家搜集的香火,你們來此也是為這個吧,東西給你們,可否放過我等一條生路,諸位若要立道統,我大禹億萬萬百姓願意供奉!”
禹皇慢慢抬起手,掌中高舉那尊貴至極的玉璽,威嚴的聲音卻極其低沉。
這六位道法境的閃電速攻,破皇城,破帝宮,大敗真人,這一切變化始料未及,也讓他在此刻做出這樣的選擇。
“陛下……”
“陛下……”
聽到禹皇的話,場內的夏玲瓏、李牧休等各方趕來增援卻被抓住禁錮的強者,都是相繼失色。
望著那身材魁梧如山嶽般聳立的尊貴身影,他們有種要落淚的感覺,那可是萬人俯首的帝王啊,此刻居然也低頭了。
這座雄踞此地三千多年的神朝,終於也要迎來他的末期了嗎?
秦真人怔怔地看著禹皇的背影,頓時明白,禹皇已經看出,他們毫無希望了。
禹皇也是聞道境,雖然隻是真人境,但明白六位道法境是什麼概念,更彆說旁邊還有沒出手的妖魔。
秦真人杵著劍柄的手臂在微微顫抖,也低下了頭。
三千多年的籌謀,如今被人掠奪,如此仇恨怎麼能忍?
始祖即將複活,卻被毀於一旦,怎麼能忍?!
全城被毀,百姓淪為豬狗般的肉食,怎麼能忍?!
但禹皇不是匹夫,不是彆人,這比胯下之辱還痛苦的事,他忍住了,也不得不忍。
看著那位帝王拱手送出玉璽,送出這大禹江山,所有人都有種無以言表的悲傷和難過。
能來這裡的人都是強者,也不笨,都知道禹皇此舉,是為了保住人族,保住青山,這樣也許將來還有希望。
但希望又在何方?
秦真人低頭,他已經意識到,禹皇此舉,應該是將希望,都寄托在那少年身上。
還好,他沒有過來…
想到那位少年的潛力和成長速度,他心中的悲傷和巨大憤怒,忽然間都似乎減輕了許多。
十年,也許隻要十年,那少年就能替他們掠奪回一切。
如此的話,眼前的痛苦,似乎也就沒那麼難熬了。
想到這,他心中暗暗輕吐了口氣。
但還沒等他鬆口氣,頭頂上便傳來冷漠的聲音:
“這香火,殺了你們也一樣能拿到,這裡的種種東西,都已經是我等之物了,你現在此舉,是想讓我等提前分配,產生矛盾,借此尋找機會嗎?”
說話的是一位身穿黃白相稱法袍的青年,渾身流露出尊貴灑脫的氣質,但眼眸冷漠,如湖麵般平靜。
他似是俯視洞穿了這位人間帝王的心思。
聽到他的話,所有人都是一愣,臉色微變。
禹皇的眼角微微顫抖了下,一顆心跌落到穀底。
但還沒等他再次開口辯解,陡然間,那青年冷哼一聲,道:“憑你也敢在我麵前搬弄帝王心思,跪下!”
言出法隨,道法規則籠罩,迅速包圍住禹皇。
禹皇臉色頓變,渾身大道力量爆發,頓時顯露出聞道境的氣息。
磅礴超然的力量綻放出來,試圖阻擋道法,但卻像有看不見的大手,將他釋放出的道力直接攥握住,逼回到了身體中。
他雙目怒睜,渾身龍袍飛舞,衣袍破裂,雙腿被一股力量鎮壓彎曲,但他卻怒發飛揚,爆發全力抵擋那股力量。
腿腳間的肌肉拉扯撕裂,大片鮮血噴濺出來。
“陛下!”
“不要!”
“我跟你拚了!”
人群中,有人見此一幕,震駭的同時,卻是暴怒著朝那天上衝去,施展出自身絕學。
嘭!
其身體剛飛出來,便憑空爆裂開來,連神魂也如煙火般微微閃耀一下,便寂滅了,就像被人輕輕搓熄。
而與此同時,秦真人滿臉震怒,驀然揮劍斬去,將法則斬斷。
“哼,還想反抗!”
那青年冷哼一聲,眼中驀然金光閃爍,道法如法紋般在其背後流轉,隨後驟然鎮壓下來。
嘭地一聲,秦真人咳出一口鮮血,身體也受到震蕩,傷勢更重了一些。
而禹皇剛剛被斬斷的道法,卻迎來更猛烈的當頭一擊。
他腳下的地麵驟然凹陷裂開,整個大地都狠狠一震,一股浩蕩的威壓籠罩,要讓他跪下,尊嚴儘失。
禹皇明白,對方要借此殺雞儆猴,讓其他人都惶恐絕望,鬥誌消散,俯首為奴。
他可以死,但不可狼狽的死。
轟!
他眼中爆發出狂暴的殺氣,雙目赤紅,全身所有力量都用上,身上散發出赤金色,是神力極境。
與此同時,天地脈凝聚,將浩瀚的氣息吸入,為他支撐。
但那道法似煌煌神威,不可反抗,竟還是壓迫著他的身體,飛速地跪拜下去,這一切都在轉眼間發生。
噗!
刹那間,鮮血飛濺。
地麵猛然震蕩,像一座大山砸落。
禹皇的雙腿從膝蓋處劈斷,隻剩下大腿,狠狠砸在地上,也立在了地上。
在跪下的刹那,他劈斷自己的雙腿,道法雖作用在其身上,但他的身姿卻依然筆挺。
眾人呆住,眼中除絕望外,更是湧出悲憤。
青年眼眸微挑,顯然沒想到對方寧可自斷雙腿,都不願跪下。
但這樣就能違逆他的意誌了嗎?
“既然不跪,那就趴下!”
青年再次開口,言出法隨。
秦真人仰天咆哮,發出怒吼,持劍殺上去。
“彆阻擋牧師兄的興致呢。”先前那顛倒眾生,笑靨燦爛的女子,卻是迎上秦真人,沒讓其乾擾。
嘭!
地麵上,禹皇噴吐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受重錘般,狠狠趴在了地上。
“陛下……”
眾人見此情景,眼眶發紅,氣得渾身顫抖。
但沒人敢輕易出手,差距太大了,此刻他們如屠宰場裡的豬羊,先前含怒出手的人,連靠近都辦不到就死了。
“聽說你們這還有一位很妖孽的小家夥,怎麼還沒過來,難道是識時務,直接將你們舍棄了?”
另一位戴半邊麵具的青年卻饒有興趣地問道。
廣場上眾人臉色微變,立刻便知道他說的是誰。
前不久剛斬殺佛主的昊天將軍,可謂是名動天下,是除秦真人外,目前大禹最強的存在了。
但,對方卻沒有過來。
不過,他們心中也沒怨。
隻是感到悲涼。
連秦真人都潰敗了,那位將軍來了又能如何?也不過是在這裡一同受辱等死罷了。
還好昊兒沒來……李牧休站在人群中,心中卻是暗鬆了口氣。
他手握半步無敵力量的拳頭,此刻卻隻是無力攥緊,在這六位青年男女麵前,他們跟飛蛾沒什麼區彆。
絕學境也好,太平道境也好,在對方那言出法隨的可怕力量麵前,無任何差彆。
即便是發狂發怒,也無法傷及對方半分。
不過好在,眼前雖然陷入絕境,但李牧休看到李昊沒在,心中卻是悄悄放下心來,他知道,就算他們這些老家夥全都死在這裡,將來還是有希望!
也正因如此,先前有人悲憤出手,他卻始終冷靜。
並且,他還偷偷傳音給其他相識的熟人,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隻要不死,受辱也要忍。
活下來才是最重要!
“天罡,你也不要衝動,隻要昊兒不來,哪怕王朝淪陷,給昊兒時間的話,他將來肯定能替咱們複仇!”
李牧休傳音說道。
他身邊,李天罡跟李鳳華都來了,在接到皇城求援的八方旗時,便立刻從青州出發。
來自皇城的八方旗,無人敢不應,那是天下出大事了!
“我知道,我又不是莽夫。”
李天罡傳音回道,眼神卻有些複雜,眼前的絕境是他不曾想象過的,而更讓他不曾想象過的是,大禹神朝麵臨如此危局時,他們如今的希望,居然隻能寄托在那個孩子身上。
“那就讓咱們,繼續先前的遊戲吧。”
“這裡有皇子皇妃,還有這些增援來的老東西,數量不少呢,有八十多位。”
“你可是要抗住我們八十次攻擊,才能死哦。”
半空中,那笑容傾城的女子,卻吐露出惡魔般的話語。
在這說話之間,她卻直接朝秦真人抬手一拍,一道可怕的紫氣殺出,將秦真人的後背撕裂,深可見骨。
……
……
雲州,王家神將府。
空蕩的山體中,有不少人聚集於此,其中多了許多王家年輕一代。
與遙遠的皇城危機相比,他們更關心眼前這歿河內,那位蟲二本尊是否能活著歸來。
皇城那邊的情況,已經有家族長輩去忙碌處理了,調兵的調兵,商議的商議,增援的增援,他們則隻能在這裡等待消息。
地藏佛前,有人用自己的歿河名冊金紙反複查閱,翻出功德榜,每當看到上麵的榜首“蟲二”二字仍在時,都是暗鬆了口氣。
山體大殿內眾人低聲議論,仍在為李昊居然就是蟲二之事感到震撼。
這件事太勁爆了,對他們這些王家年輕一輩來說,他們對李昊的將軍身份,雖然好奇和佩服,但也僅限於此,但那位“蟲二”的能耐,卻是讓王家所有人都感到驚歎和仰慕。
這可是完成王家數百年來都沒能觸及到的壯舉,風頭和能力,完全蓋過了王家諸多先祖。
連如今他們心目中最敬仰的王鎮東,在這個名字前都黯然失色了。
“小姐,昊天將軍居然就是蟲二,陛下說,這可是要冊封神將的功勞啊!”
人群中,一個小丫鬟對身邊的女子驚歎道。
先前她們還聊到那位蟲二,猜測會是哪位江湖高人老爺爺,結果沒想到,居然就是那位橫空出世的少年將軍。
“是啊…”
女子眼眸閃爍著異彩,想著先前見到那少年的一幕,臉頰有些微微泛紅起來。
“他還活著,還沒有出來,連地獄級歿河都沒法奈何他嗎?”
“現在那兩條歿河,應該已經相融了吧?”
殿內諸多少年在議論,眼中帶著驚歎和好奇,更多的是羨慕,那少年的光芒實在太耀眼了,他完成的諸多壯舉和功績,哪怕是其中一項落在他們頭上,都能讓他們加官進爵,揚名四方。
就在眾人低聲交流時,忽然,地藏佛前,一道金光浮現。
原本的議論聲頓時消失,眾多的目光齊刷刷地朝那地方望去。
隻見虛空似是微微扭曲,一道身影憑空踏出,顯露出身姿。
正是李昊。
歿河通關結束,風老拉著他聊了會兒天,先前去大荒天短暫的分彆,風老似乎積攢了不少說不完的話。
等到清鎮歿河快要消散時,他才意猶未儘,跟李昊約定再相見後,才從歿河中消失,跟李昊初次通關豐山歿河的情況相似。
而不是像龍城歿河的姬雲歌那樣,跟隨他一同回到外麵。
雖然有些疑惑,但李昊也沒多想,同樣匆匆離開歿河。
好在那地獄級歿河中的風老執念消散後,那地獄級歿河似乎也不再延展進攻,讓他有輕鬆脫身的機會。
此刻,剛來到外麵,李昊便看到眾多身影。
“昊天神將!”
在這裡,有位先前跟隨李昊進去的王家嫡係高層等候,此刻看到李昊突然踏出,頓時驚喜激動起來。
“太好了,您沒死真的太好了!”
李昊有些無言,雖然能夠理解對方心情,但這麼激動的說出這話,聽上去怪怪的。
我又不是詐屍.
“他們呢?”
李昊環顧一圈,卻沒看到王永誌跟王鎮東等人,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