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們提熱水會方便得多。”他說。
我又想起一件事,問:“你住得那麼高,萬一大樓停電了怎麼辦?”
“點蠟燭。”
“如果是火警呢?”
“呆在房裡不出來。”
“如果是真的火警呢?”
“從來沒遇過真的火警。”
寢室裡坐滿了人。大家搶著給他讓出最好的座位。
“一直不知道小秋有朋友,難怪夜夜回來那樣晚。”蕭蕊給他倒茶。
“我們隻是認識。”我和瀝川同時說,真真異口同聲。
“哎,王哥哥,你這牛仔褲哪裡買的,什麼牌子,怎麼這麼有型啊。”寧安安問。
“對呀,是什麼牌子的呢?北京賣的名牌我都認得,這個肯定是國外買的。”蕭蕊說,“李維斯的荷包不是這種花邊。你這襯衣也挺好看。配條藍色的領帶就更好了。”
瀝川用目光向我求救,我暗示他坦然受死。
“小王是哪個係的?”修嶽問。
“我不是學生,我工作了。”
“已經工作了?”蕭蕊研究他的臉,搖頭:“不像,不像,像研究生!”
“王先生做哪一行?”修嶽又問。
“建築。”
“是土木工程,還是室內設計?”
“建築設計。”
“啊,你是建築設計師嗎?”蕭蕊道。她今天看上去很亢奮,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算是吧。”
“我哥哥也是。他是同濟的,你是哪裡的?說不定你們是同學呢。”
“我不是同濟的。”他說,“我是改行的。”
“改行?那你以前做什麼?”
“大學學的是經濟。”
馮靜兒眼睛一亮:“經濟?路捷也是經濟係呢。路捷,快過來,有同行在這裡。”
路捷一直在旁邊默默喝咖啡。他向來是女孩子們的中心,典型的大眾情人,今天看到這副情景,便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是嗎?我們大學的經濟係一般般了。我爸爸以前在複旦,現在在人大。王先生,你是哪個大學的?”
“芝加哥大學。”
路捷深吸一口氣,目露懷疑:“芝加哥大學?據我所知,芝大經濟係是全世界最好的。”
“不算最好吧。”瀝川說,“麻省和哈佛都不錯。耶魯和普林斯頓也可以。英國不是還有個倫敦經濟學院嗎?”
“以前我爸去芝大訪問,見過Becker教授。他是哪一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來著?”
“這個……不大記得。”瀝川想了想,說:“九三年?不對,Fogel 是九三年,Becker是九二年。”
“芝大的研究能力肯定是最好的。”
瀝川笑而不答。
馮靜兒趁機問:“那王先生你是怎麼申請進去的?也是考GRE嗎?”
“GRE當然很重要。”
“芝大經濟係,這麼好前途,王先生為什麼又轉行?”
“嗯……私人原因。”
“王先生有方便聯係的電子郵箱嗎?將來路捷申請大學有問題,能請教你嗎?”馮靜兒鍥而不舍地遞過一支筆。
“當然。”他拿出筆,寫下一個email地址。
“王哥哥沒有名片嗎?”蕭蕊從上鋪探出腦袋,問。
“沒有,我不用名片。”
“王先生在芝大一定還有不少熟人吧?”馮靜兒示意他吃鹽水花生米,見他搖頭,又給他剝桔子。
“談不上有熟人……我隻是個學生而已。”
“聽說申請大學導師最關鍵,是這樣嗎?”
“是挺關鍵……也看成績和推薦信。”
他知道保護自己,所有的回答都很短。馮靜兒“夫婦”緊鑼密鼓地和他谘詢了一個多小時,我竟沒機會插嘴。
修嶽趁機和我搭腔,有一搭沒一搭問我家鄉的情況。
“雲南常常下雨嗎?”
“是啊。”
“你們是不是天天吃蘑菇?”
“不是。”
“那你們最常吃的是什麼?”
“米線。”
“對了,說到過橋米線,昨天我還上過網。北京有好幾家雲南館子,離我們最近的那家在……”
他沒有往下說,因為我根本心不在焉。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寧安安忽然插了一句:“對了,說說看,小秋,你和王哥哥是怎麼認識的?”
馮靜兒不悅地看了她一眼。安安嗓門太大,幾乎是粗暴地打斷了她與瀝川的娓娓交談。
“他常去咖啡館。”我說。
“就這樣?一點也不浪漫嘛!再加點料吧!”
“我們隻是……一般的認識。”我滿臉通紅。
怎麼說呢,的確,一般來說,不是男朋友是不會輕易被允許走進女生宿舍的。
瀝川知趣地站起來:“謝謝各位的熱情招待。我還有點事,先告辭了。你們儘興。”
寧安安怪叫一聲:“王哥哥,常來哦!我們這裡每周都有舞會!”說完話,想起他走路不方便,怕是不能跳舞,急忙做個鬼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哦。”
我送瀝川下樓。到了樓底我問他:“你真有事嗎?去餐廳吃了晚飯再走,好不好?我一定要請客的。”
“沒什麼事,隻是不想被人查戶口。餐廳遠嗎?需要我開車嗎?”
“就在前麵。一樓是學生餐廳,二樓可以點菜,人們都說小炒好吃。我還從沒上過二樓呢。”
“那就去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