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吼開了:“艾鬆,上次你要我去,我有二話嗎?我配合得不好嗎?輪到我了你就這樣啊!”
他想了想,說:“好吧。你有什麼要求嗎?”
“人來了就行!先陪我吃飯,然後陪我跳舞,親密點!”
“……怎麼親密?當眾kiss?”
“Kiss個頭啦。到時聽我的指令。”
星期五晚上是我開車去接的艾鬆。艾鬆說,那個謝師宴他不能不參加,不過可以早退。我去接他時,晚會已經開始了,艾鬆喝了一點酒,臉上有些發紅。不過,看得出他是在努力配合我。他穿得非常正式,純黑色的西裝,配一條有古典圖案的領帶,顯得瀟灑從容,英姿勃勃。我特意穿了件繡花襯衣,格子短裙,其實與晚會的氣氛不搭調。不過,我挺懷念我的少女時光,對格子短裙有深深的眷念。
晚會就在餐廳裡舉行。西餐,從大飯店裡請了專門的廚師烤牛肉。公司專為我一個人訂了靈寶寺的素食。我和艾鬆同時在大廳門口出現,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們。隻有艾瑪遠遠地對我做一個“V”字。我們端著碟子取食物,跟著人群走,艾鬆顯得如魚得水,自在從容。不停地有人向他搭話,他很自如地介紹自己。說和我是朋友。說完朋友兩個字,他又微微地神秘地一笑,讓所有的人都明白,那個朋友是什麼意思。
有艾鬆應付一切,我就專心吃菜、喝酒、和閒雜人等聊天。我們本來就來得晚,晚飯一會就吃完了,餘下的時間是舞會。
艾鬆和我跳了第一支舞,慢四的那種。艾鬆的舞確實跳得不錯,各種舞步都很嫻熟。然後,我就不斷地被彆的男同事邀請,快三、快四很快就跳過了。中場休息完畢,音樂再度響起時,居然是恰恰。
艾鬆說:“這個我一定要跟你跳,給你看看這幾周我加強訓練的成績。”
“那就彆怪我踩你的腳啦,因為這次我是不會讓著你的啦。”
我們在舞池中跳了起來。艾鬆的動作很到位,甚至,有點過份奔放。在這種半公半私的場合我一向很低調。不像艾瑪,我從來不主動和公司的領導搭腔、套近乎。不是因為我知道CGP是瀝川的公司,所以不把頭兒們放在眼裡。而是我一向認為我和瀝川乾的是完全不同的行業。作為翻譯,我遵守自己的行規和行為準則,注意維持我的職業形象。艾鬆這樣跳,我覺得有點尷尬,一直縮手縮腳地應付他。過了兩分鐘,節奏越變越快,艾鬆忽然變得激情四射,對我又追又鎖,嘴裡還不停地說“e on!”
在車上我就聞到了酒氣,審問艾鬆,他說隻喝了一點,現在出洋相了吧。我們之間一個錯身,他在我耳邊說:“小秋,你該不會隻和我跳扇子舞吧?”我不理睬他,繼續應付,座中的看客們紛紛鼓掌。
天啊,那是什麼曲子,怎麼這麼長啊!
艾鬆緊緊地跟著我,使出渾身解數,目露乞求和挑逗。
我想起每天早上去公園跑步,看見老太太們搖搖擺擺地跳著扇子舞。在他眼裡,我就這形象啊。
豁出去了,跳吧。
我也開始扭腰,把在學校裡表演的那一套都拿了出來。大家看我終於來了精神,掌聲頓時就高了一倍。
跳著跳著,舞池子裡就剩下了我們一對。大家都停下來,將我們圍成一個圈,一起鼓掌替我們打點子。音樂師也很配合,舞曲放完一遍,從頭又來,沒有半秒停頓。
我踩得急促的舞步,身邊一切都在高速地移動。五彩的燈光,雨點般灑下來。恍惚間,我的目光越過人群,停留在遠處的一個角落裡。
我不能確信,不過,那裡靜靜地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靜靜地看著我,目光專注而憂傷。臉上有淡淡的笑容,漂亮而淒涼。
我的呼吸頓時停止。
就在這一刹那,我被艾鬆重重地撞了一下,一個趔趄,幾乎摔倒。
艾鬆一把拉住我,驚慌地問:“你沒事吧?”
“沒……沒事。”我驚魂未定,跟著節拍敷衍,回首再看時,那個人影已被人群擋住了。
又過了一個回合,我再次越過幾個人的肩膀向角落看去,人影已經不見了。
我扔下艾鬆,追了出去。
電梯的門已然關閉。隻看得見門上閃動的數字:
十六、十五、十四……
到了底層電梯會慢慢地爬回來。如果裡麵有人,會有更多的停頓。我沒有耐心,衝向安全樓梯,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往下跑。
自從我來到CGP,就沒有響過火警。所以我從沒走過這個灰灰的、大理石磚徹成的安全樓梯。
顯然有人天天打掃,木質的扶手一塵不染。開始時,我隻是飛快地往下走,好像要跟電梯賽跑似地。後來我乾脆一隻手扶著扶梯,眼看離下一層還剩幾級台階了,一步跳下去。這正好證明,經過多年堅持不懈的體育煆練,我的身手異常敏捷。可是跑到最後一層,我還是大意了。想多跳一級台階,結果沒站穩,“咣當”一聲,頭磕在牆上。磕得我頭昏眼花,金星亂冒。顧不了這些,我拉開沉重的鐵門,衝出大廳,四處尋找那個身影。
門前隻有明亮的街燈和穿梭的汽車。
我站在台階上,累得彎下腰去,雙臂撐著膝蓋,大口地喘氣。
忽然間,一個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
“Hi,小秋。”
那聲音好象一顆子彈擊穿了我的心臟,我的身子猛然一震。
直起腰來,轉身過去,看見瀝川站在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