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每次炒完菜,鍋底也要洗,不然就是黑的。”
我昏,鍋底從來就是黑的,人家還要鍋灰呢。懶得和他理論,反正他也住不了幾天,一切還會還原的。就胡亂地答應:“好的好的。”
過了好久還沒見他從廚房裡出來,我問:“你乾嘛呢?這麼久還不出來?”
“洗瓷磚,瓷磚不夠白。”
“這可是苦活,不過造福人類,您慢慢乾。”
他用刀子刮、鋼刷刷。累得慘慘的。
最後,好象乾完了,他又問:“你吃飯了嗎?”
“沒吃,你呢?”
“也沒有。我在外麵等了你好久。”
“哦。那你訂了賓館了嗎?”
“能住這兒嗎?”
“什麼?”我跳起來了,衝到廚房對他吼,“王瀝川,我的地方,你想來就來、想住就住啊!”
“乾嘛這樣凶嘛?”他說:“我問你,上次你去蘇黎士,我讓你住哪兒了?禮尚往來,對不對?我沒有彆的意思,你的病還沒好,我來這裡,隻是想照顧你一段時間。”
“關你什麼事?我讓你照顧了嗎?”我繼續大呼小叫,“我的病早好了!”
“犯得著生那麼大的氣嗎?”他按住我的肩,“瞧你,還說病好了。一動氣,臉都白了,一點顏色都沒了。坐下來,坐下來。”
我氣乎乎地坐下來,他繼續說:“以前都是你照顧我。上次你骨折,那個博士天天守著你,也沒輪到我。這回總該有我一份了吧?”
不提骨折倒罷了,一提這個我更來氣:“你怎麼知道我沒彆的男人?”
他怔了怔,知道是詐,又笑了:“給翻譯社打電話,是你的同事接的。她說你挺困難的,到現在也沒一個男朋友。病了沒人照顧你。你弟弟來了幾天就走了。”
我氣憤地說:“鬨心,是誰這麼八卦呀?這人怎麼什麼都告訴你呀?”
坦白地說,我沒料到我會這麼快就步入剩女的行列。翻譯社裡除了老總之外是清一色的年輕人,大家都叫我“秋姐”。聽起來像是對業務尖子的一種尊稱,我老覺得背後有點嘲諷的意味。其實我來昆明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逃避艾鬆。他從加州回來,給我打過好多次電話。還謊稱開會,親自到昆明來看我。見我長期不積極、不表態,這才沒有了下文。
“我說我是你在海外的叔叔。你父母雙亡,所以我是你重要的長輩。何況,衛生間裡的半盒安全套還是蘇黎士的牌子。都過三年了,你也不扔了。”
“我留著當橡膠手套用。洗臟東西的時候,一隻手指戴一隻。”
他大笑,咣當一聲,打破了一個杯子。
“Oops!”
做完了客廳和廚房的清潔,屋子的乾淨程度已可以與五星級賓館媲美了。
中午太忙了,我沒來得及吃飯,等到覺得餓時,已經是四點鐘了。我跑到翻譯社對麵那條街上,買了一份盒飯吃了。好菜都給人家挑完了,就剩下豬耳朵雞塊什麼的,我狼吞虎咽地吃了,到現在還燒心。
衛生間是屋子裡最乾淨的地方,因為我個人在這方麵也比較挑剔。瀝川在裡麵隻清理不到十分鐘。他出來問我:“冰箱裡有菜嗎?我餓了,要做飯了。”
“沒菜。有方便麵,各種牌子的。韓國味道的都有。”
他剛要接話,忽然聽見敲門聲。
我們一起打開門,是對門家的關奶奶。關奶奶六十多歲吧,和兒子孫女住在一起。我們鄰居關係挺好。她手裡提著一個大碗,看見瀝川,有點吃驚。
“關奶奶!”
“哎小秋,住院剛回來啊?”
“是啊。”
“聽說是胃出血,沒事了吧?”
“沒事了,謝謝您還惦記著。”
“胃不好得養著,彆亂吃東西。你們年輕人就知道工作,不注意身體哪行啊。我給你熬了一碗肉粥,裡麵有打碎了的青菜,你先吃幾天粥,等胃好些了再吃米飯。呃——這位是?”
我不知道應當怎麼介紹瀝川,就說:“嗯……這位大哥姓王,是我請的鐘點工。來幫我做清潔的。”
“哦哦,王同誌,麻煩你啦。”
我們寒暄了幾句,我接過粥,謝過,回到屋裡,分了瀝川一碗,一下子就喝光了。
奶奶的粥真香啊。
瀝川看著我享受的樣子,苦笑著問:“你是不是老是蹭對麵人家的飯吃?”
“嗯……給她孫女輔導過幾次英文,次數不多。遠遠比不上蹭飯的次數。”
吃完了,瀝川去洗碗,我傻傻地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無厘頭的綜藝節目,看得我直打嗬欠。
我覺得,這麼些年後再見瀝川,我沒有激動、沒有興奮,已經木訥了。
“我幫你洗個澡吧。”瀝川說。
我被他帶進浴室,頃刻之間,裸裎相對。我看著他,歎了一口氣,說:“浴缸裡很滑,你小心點。”
“那你扶著我。”
我用手輕輕地圈住了他,將頭貼在他的胸口上。他仍著戴著我送給他的那個辟邪,玉色更加潤澤。我將辟邪咬在口裡,鹹的。
瀝川仔細地替我洗頭發,洗了一遍又一遍,又替我洗耳朵背後。
“有多少天沒洗了?”他問我。
“不記得了。”我繼續打嗬欠。
“累了?”
“嗯。”
“早點睡吧。”
我們來到臥室,被子沒疊,還是早上起來時的樣子。瀝川坐上去,很快就把我拉出來:“床上不乾淨。”
“不會吧,昨天還收拾了的。”
“上麵有餅乾屑和土豆片。”
他去找床單。
“要不把被套和枕套也全換了吧。”我指給他地方。
真是公子哥兒,怎麼這麼難伺候啊。
他果然全部換了一套白白的床單,這下乾淨了。
我鑽到被子裡,瀝川緊緊地抱著我,吻我的臉。我呆滯地看著他,不為所動。
過了一會兒,我說:“瀝川,我要睡了。”
他溫柔地撫摸著我,輕輕地說:“小秋……你不會連這個也不會了吧?”
“不會了。跟著你這麼些年,我的智商變得跟果蠅一樣了。”
夜半,瀝川在我懷裡哭了,說:“對不起,小秋,我錯了。我耽誤你太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