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還沒呢。”
“行了小姐,你剛才的表情夠拍一個言情劇的片頭了。那,就是這個樣子。”他做少女捧腮憧憬未來狀。
我被逗笑了:“是嗎?不會吧!我有那麼絕望嗎?”
瀝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天,深深歎息:“God. What have I doo this woman——(上帝啊,我對這女人都做了些什麼——)”
我作色要怒。
他趕緊說:“今天晚上我服務。”
老板娘將一大把零錢找給我們。
“勞駕,這裡有水池嗎?我得洗洗這個蘋果。”瀝川問。
“店子裡有,你不方便,讓她去洗吧。”老板娘盯著他的腿,眼光和話都很直白。
“不不,當然是我洗。”
瀝川去店裡洗蘋果,我留在攤前等他。老板娘半笑不笑地打量我:“你男朋友真照顧你。”
“是啊。”
“他長得真不錯。”她又說。
“同意。”
“你會嫁給他嗎?”她突然問。
“會。”
“你父母會同意嗎?”
這個答案很複雜,簡而言之:“會。”
她忽然掏出手絹抽泣:“以前有個男人也對我這麼好,我為了錢嫁了彆人。嗚……嗚……我從沒像今天這樣後悔!”
我趕緊擁抱她。
她在我身上號啕大哭了十分鐘,淚水淋濕了我的襯衣。
瀝川拿著洗乾淨的蘋果站在旁邊,覺得莫名其妙,隻得給我打手勢,用英語問:“What happened?”
我無奈地看著他,細語低聲,安慰那個傷心的婦人。
末了,她情緒終於穩定,我們跟她握手告彆。瀝川將蘋果塞到我手上:“兩個女人就是一個言情片,不管認識不認識。——昆明,你真是個情感豐富的城市!”
“彆這麼說,人家隻是想起了傷心事。”
“你把這蘋果吃了吧。”
“好好的吃什麼蘋果?”
“這不是讓你在路上有點兒事乾嗎?”他笑,“不然你儘做白日夢,遲早要掉進溝裡去。”
東街的超市瀝川回來之前我經常去,主要是買方便麵。瀝川回來之後,我就再沒去過。因為他喜歡早上買菜,說早上的菜新鮮。他還學會了做麵食,從網上下載了一大堆菜譜,給我做過一次生煎包子。
我們買了一些蔬菜和水果。瀝川的營食清淡,控製得非常嚴格,而我的口味很重,無辣不歡。為了讓他不必每天特意做一份隻有我才吃的菜,我也學會了清淡。可他執意要買些辣椒。就是那種四川人喜歡的海椒。
結果在賣辣椒的地方,瀝川被一位五十來歲的大嬸攔住了。
那人先是站在一邊打量瀝川,過了一分鐘,表情嚴肅地走到我們麵前。
我覺得大嬸很眼熟,一定在哪裡見過,想來想去沒認出來。
但大嬸一臉悲痛的神情還是把我們怔住了。
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問道:“小兄弟,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大家都好嗎?”
瀝川提著一包辣椒,看著她,有點摸不清頭腦:“大嬸,您說的是……哪邊的情況?”
“汶川啊。你剛從災區回來吧?那邊重建的情況如何?我們居委會捐了一大車冬衣。我一個老婆子也幫不上大忙,就捐了五百塊錢。我老家是四川的啊,我的一個侄兒也殘廢了,作孽啊……他歲數和你差不多,還沒娶上媳婦哪。小兄弟,看你精神這麼好,恢複得挺不錯喲!”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我立在那裡,石化了。
瀝川啊瀝川,你為嘛一定要買那個辣椒讓人家誤認你為四川人咧。
那場地震,瀝川當然知道,我們也都捐過款。我這才想起這位大嬸就在居委會工作。那時我的戶口在北京,還在她那裡辦過暫住證呢。
我瞅了瞅瀝川,他的表情很古怪。那種你隻有在外國人身上才會看見的尷尬的神色。
瀝川看了看我,向我求救,我雙手一攤,愛莫能助。
我能說什麼?難道我會說大嬸您認錯人了,這位兄弟的殘疾不是因為地震,而是因為得了癌症?
這樣說肯定不會嚇倒她,但肯定會嚇到我。因為我對“癌症”兩個字十分過敏。如果能夠,我願意一輩子也不提起。
僵持幾秒,瀝川輕輕咳嗽了一下,然後,很大方很慎重地伸出手,和那位大嬸握了握,很真誠地對她說:
“大嬸,謝謝您的關心。我代表災區人民感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