撚指過了半月,且說這日天氣晴好,陽光刺目,趁茶館裡客不多,蕭鳶坐在門外漿洗一家洗裳,邊上還擱著竹笸籮,攤著浸過鹽的扁尖在曬,鹹味引得蒼蠅打轉,她時不時用濕手撩起垂落碎發捊至耳後,再拿起蒲扇伸長胳臂左右晃擺,嗡嗡聲逃竄,稍頃又嗡嗡回來。
“蕭娘子在忙呢?”聽得有人由遠及近招呼,她抬眼看,是賣家常便飯的王店掌櫃王大發,已知天命年紀,笑眯眯似彌勒佛般。
“快到飯口,你不在店裡忙著,跑我這裡做甚麽?”
王大發也不避諱,撩袍往她身邊一坐,從袖籠裡掏出一包銀子:“你的酒錢,再給十壇舍得酒,備好讓蓉姐兒到店報個信,我遣夥計來取。”
蕭鳶把手在圍裙上抹把,接過銀子數了數,一麵兒問:“隻要舍得酒麽?這天眼見快入梅,鬆花酒祛風益氣且收濕,也是好物呢,何不拿幾壇去賣?”
“那味兒忒怪,吃過的都道不慣。”王大發直擺手頗嫌棄的樣子。
蕭鳶依然眉眼含笑:“再香的味兒也有人嫌,再臭的味兒自有人喜,時令酒過這村再無那店,你多提提它應節的好處不就得了。”
王大發斜眼睃她:“蕭娘子話不能這樣說,我有賣命替鬆花酒叫賣的功夫,倒不妨替盛茂酒行的細花燒酒,或三白酒多添些美言,那酒滋味足銅鈿也巨,可助我多賣幾盤肉菜多賺些銀錢,何樂不為。”
蕭鳶咂下嘴子:“王掌櫃表麵看像尊佛,卻是個棺材裡伸手、死要錢的。”
王大發聽她嘲也不惱,反笑嘻嘻湊近低道:“蕭娘子若肯抬愛老夫一次,你這裡有多少鬆花酒,我都給你包圓哩!”
想跟她睡?蕭鳶春水眼兒朝他打量,噗嗤笑出聲來:“你家河東獅若曉得,該怎麽辦呢?”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怕她作甚?!”王大發揣顆風流膽來抓她的手,蕭鳶掬一捧皂莢水朝他麵門一潑,濺得一臉水,有的迸進眼裡,澀痛地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