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融坐的穩如老狗。
既然他不說話,高洵之便隻能自己上了,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然而屈雲滅根本不搭理他。
高洵之:“……”
生氣。
幕僚在意的是吉利不吉利,而原百福他們在意的就是無險可守這一點了,在他們看來,這種行為無異於自尋死路。
四個將軍加上一個丞相,全都反對定都陳留,屈雲滅當然是說不過這五張嘴的,但他可以對這五個人產生降維打擊。
咣當一下,狠狠的拍向身邊的桌子,屈雲滅怒氣衝衝道:“本王心意已決,誰敢再勸,便留在雁門關做守城兵!”
五人:“……”
你還講不講理了!
蕭融看著這一幕,心說,很明顯,他不講啊。
撂下這句話,屈雲滅轉身便走,其他人一副著急又無可奈何的樣子,互相看看,卻也隻能搖搖頭。
大王不聽他們的,他們又有什麼辦法。
蕭融托著自己的下巴,目光從這五個人的臉上一一巡過,發現他們雖然著急,但都沒露出什麼怨念來,可能是習慣了,也可能是憋在心裡了。
歪了歪頭,蕭融站起身來,隻有虞紹燮看到他的動作,剛想問問他要去哪,蕭融就已經步伐輕快的離開了。
須臾之後,蕭融找到了在校場當中射箭的屈雲滅,這家夥真是太好找了,他每回生氣的時候,不是去了校場、就是去了雁門關。
屈雲滅將五發箭矢射向對麵的靶子,每一箭都命中靶心,他早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也認出了身後的人是蕭融。
所以一把箭射完,他立刻就放下了手中已經拉滿的弓,轉過身,他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在殿中時,你為何不說話?”
蕭融一愣,居然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幾分埋怨。
默了默,蕭融說道:“因為他們說得都有道理啊。”
屈雲滅顯然無法接受這種答案:“有道理又如何,平日我所說的也有道理,你不還是有長篇大論等著我!”
蕭融:“……”
抽了抽嘴角,他敷衍道:“那如何能一樣,大王是大王,他們是他們。”
屈雲滅微微一停,勉為其難的接受了這個解釋:“即使如此,遷都陳留分明是你的主意,你也應當說一些話。”
蕭融看看他,說道:“遷都陳留確是我提議的,可我並非認為必須要遷到陳留去,先生們說得對,上一個陳留王——”
一聽這個,屈雲滅又怒了:“本王是鎮北王!”
蕭融:“…………”
屈雲滅不僅生氣,還感到不解,分明蕭融自己的提議,他怎麼變得這麼快啊。
“莫非連你也認為,隻是遷個都城而已,本王便會落得太寧皇帝那樣的下場?!”
蕭融眨眨眼,十分篤定的搖頭:“絕對不可能。”
屈雲滅被他氣著了,聽他這樣說也不怎麼信,還諷刺
的問:“你怎能如此肯定?”()
蕭融回答的理所當然:因為有我在啊,我絕對不會讓大王英雄末路,誰要是敢攔我,那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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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雲滅:“……”
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兩下,像是想說什麼,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連本來挺正常的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著了。
……荒、荒謬!
讒言!
他堂堂八尺大丈夫,如何就淪落到讓蕭融這樣的病弱之人來保護了。
就會說大話,有說大話的工夫,還不如先把病治好,等治好了病、不再有這短命之相,說不得他還會信他幾分。
這些想法快速的從心裡掠過,而表麵上的屈雲滅,也終於找回了自己被打斷的節奏:“無險可守又如何,本王坐鎮其中,便是王都的一道天險,至於吉利不吉利,本王說過了,這種動搖軍心的言論絕不允許出現在鎮北軍當中,泱泱中原,哪裡沒出過不吉利的事,若個個都要避開,豈不是隻能躲進深山去了。況且,若真說起的話,太寧皇帝登基又殯天的長安才是最不吉利的,將陳留換做長安,他們倒是不提這件事了。”
蕭融立刻抬手鼓掌:“大王說得太對了!之前大王為何不這麼說呢?”
屈雲滅愣了愣,他下意識的回想自己之前的想法,“我嫌他們煩,不想跟他們好好說話。”
蕭融:“…………”
他臉上鼓勵又和善的表情差點扭曲起來,幸好,他還是忍住了,繼續用幼教老師一般的語氣說道:“四位將軍與高丞相都是大王最信賴的人,他們與大王相處時日頗長,若大王能用道理勸服他們,相信他們是一定會虛心受教的,不動一刀一槍、便讓對方心服口服,這才是真正的贏家呢,大王說對不對?”
屈雲滅遲疑的看著他,他其實覺得不對,能打服為什麼要說服,浪費唇舌浪費精力,也就文人會這麼想。
但蕭融臉上帶著淺笑,他眨巴眨巴眼睛,溫柔又耐心的看著自己,滿眼都裝著對自己回答的期待。
屈雲滅:“……可能對吧。”
蕭融維持著臉上的微笑,心裡卻在想,可能你個頭,這麼淺顯的道理你都不認同,難怪你這留不下有本事的士人。
算了算了,一口吃不成個胖子,對鎮北王的改造之路,蕭融覺得需要按年計,今天能得到這麼一個開頭,也不算是完全沒有效果。
又誇了屈雲滅幾句,客套了一會兒,蕭融就打算走了,而這時候屈雲滅把他叫住,糾結了一會兒才問他:“如今你還認為本王應當遷到陳留去嗎?”
蕭融笑道:“大王遷去哪裡,我都沒有意見。陳留是個萬事開頭難的地方,但真正的站穩腳跟之後,得到的回報也是最多的,我知大王實力雄厚,也希望大王越來越好,若大王當真下定了決心,那我定是要舍命陪君子的。”
屈雲滅聽得心裡一安,完全沒有想起來這提議最初是蕭融說的,他才是響應的那個,如今他說了幾句話,他倆的位置就給
() 倒過來了(),屈雲滅反倒成了欠人情的那個。
頭腦簡單的大王和緩了神色⒅()_[((),又問蕭融:“遷都之後,你是不是就該將家人接來了?”
蕭融沒想到他還惦記著自己的家人,怔了怔,他點點頭:“自然,這世上哪還有比大王親自坐鎮的城池更安全的地方呢?”
屈雲滅心想,這還算句人話,他揮揮手,總算是讓蕭融走了。
……
*
前有大王武力鎮壓,後有蕭融在其中斡旋,沒多久,遷都陳留的結果就定下來了。
定下來後,他們沒有立刻動作,底下的將士也沒接到這個通知,高洵之帶著那群混吃等死的幕僚們,天天開會商議要帶什麼走、帶多少人走,這群人雖說不怎麼會獻策,但做點雜事還是沒問題的。
而蕭融另有自己的任務,他拿著陳留城的輿圖,思考應當怎樣建設這座城池。
重中之重便是加固城防,胡人蕭融不怎麼擔心,他們被屈雲滅打得丟盔棄甲、元氣大傷,二年五年之內是不成氣候了。如今稍微有點實力的,隻剩下鮮卑和鄯善,前者不用蕭融警惕,整個鎮北軍都盯著他們呢,後者與屈雲滅簽訂了互不為敵的約定,隻要屈雲滅還保持著如今的實力,他們就不敢撕毀合約。
所以這城防,防的還是中原上的自己人。
也就是淮水之南的大小勢力們。
黃言炅不必提,在蕭融心裡這人的名字是重點加粗的,他有事沒事都在關注著黃言炅。東陽王賀庭之,這人的危險等級比較低,因為這位心眼最多,他手下兵馬很少、自己又是個喜歡培養名聲的人,正史當中他果斷的揭竿而起,是因為南雍朝廷破了,他身為皇族賀家人,要給皇帝報仇是最正當不過的,雖說這仇他沒報上,但後來他又討伐了殘暴的黃言炅,照樣能占領道德製高點,然後再宣揚一下自己的仁義名聲,就能順順利利的登上皇位。
他太看重自己名聲,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最致命的弱點,隻要南雍小皇帝沒事,他就不可能出頭,他隻能等、隻能忍,忍到小皇帝出事的那天。
其實這策略挺好的,因為世道這麼亂,小皇帝的敵人有一大堆,而這位小皇帝還意外的有點聰明,他想要自救,這就導致了連他大權在握的親舅舅,都不會真正的跟他站在一條線上。
坐在那個位置上,他早晚會被人殺掉,就看誰比較蠢,決定第一個做那大逆不道的人。
嗯,沒有任何的意外,正史上那個蠢貨,就是蕭融正在效忠的鎮北王屈雲滅。
蕭融:“……”
要不然他剛穿過來的時候為什麼這麼崩潰,這是正常人能乾出來的事嗎?彼時陳留王已經起事,而且勢如破竹的占了半個南雍的領土,屈雲滅的幾十萬大軍則是剛剛縮水一半,前有狼後有虎,此時不趕緊找個地方休養生息、穩固軍心,他居然為了複仇,直直的衝進南雍皇宮,而且在發現仇人已死的情況下,為了泄憤,他乾脆把皇帝太後一並宰了。
而且還是親手宰的。
() 要知道中原人篡位,首要做的就是善待前朝皇帝,隻有茹毛飲血的胡人才會不管不顧的殺光所有皇族,任由文人對他們口誅筆伐。屈雲滅本來名聲就不咋樣,這麼一來,更是坐實了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身份,這回他不止失去了民心,還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一夜之間他就成了過街老鼠,任何人都能堂而皇之的唾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