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麼想著呢,又碰上一個小坎,蕭融咚的被顛起來,然後又咚的被顛下去。
蕭融:“……”
他的屁股啊。
跟簡嶠說的時候,他一副雲淡風輕、仿佛一點不著急的樣子,其實真的上了馬車以後,他還是命令衛兵不要管他、直接全速趕路。
屈雲滅的性子
(),如今他已經了解的七七八八了?(),然而真正讓他擔心會出變故的人是佛子。
他跟屈雲滅以及高洵之等人安利佛子的時候,那是淨撿好聽的說了,不好聽的他一句都沒提。
比如佛子根本不像他們以為的那麼單純,是個隻會救人的頂級聖父,後世對他的定位是雍朝末年高僧、詩人、文學家、政治家、哲學家。
其他的都不重要,重點在那政治家二個字上。
彆人都以為佛子出國是朝聖去了,是進行佛教的學術研究去了,其實他是出國觀察其他國家的社會結構,學了一堆有用沒用的,打算回來施行在中原大地上。八年前的遭遇讓佛子徹底明白了一件事,念經作用確實不大,所以他準備一邊念經、一邊以身入局,參與到曾經彆人不讓他參與的政治舞台中來。
正史當中,他給小皇帝當國師的那幾年,他把南雍朝廷攪的是天翻地覆,國舅孫仁欒、丞相羊藏義、太後孫善奴、還有小皇帝賀甫,他就周旋在這幾個重量級人物中間,一會兒跟這個人合作,一會兒替那個人說話,然而因為他佛子的身份,彆人都無法奈何他,所以好多次都讓他得逞了。
要是沒有屈雲滅那神來一筆,佛子大概還能更進一步,說不定連孫仁欒的風頭都能壓過去,但搞政治的怎麼比得過拿兵器的,屈雲滅一矛戳死小皇帝,佛子的幾年努力,就這麼付之東流了。
屈雲滅與太後皇帝有仇,與佛子沒有,所以他沒有殺了佛子,而佛子抱著小皇帝的屍體,定定的看著屈雲滅,說了那句流傳千年的名言——不容砂者為砂不容,恨天地者為天地恨。
這句話被收錄到了《舊雍書》,後來被無數的人分析,普遍的人都認為佛子這是看出了屈雲滅人心儘失、即將要落到天誅地滅的地步,而他落到這個地步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太極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同時,為愛恨所驅使,注定得不到一個好結果。
拋開這些理解不提,隻說那句話,那就是個單純的充滿憤恨的詛咒,而且它後來應驗了。在小皇帝死了以後,佛子就回到了佛寺當中,好多人覺得屈雲滅是被他一句話咒死的,越發的尊敬他,東陽王後來想請他再次出山,但他沒同意,之後的韓家人也來請他出山,他還是沒同意。後世人覺得他是被小皇帝的死傷到了,這也正常,佛子也是人,還是從小順順當當特彆心高氣傲的那一類天才,怎麼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二的失敗呢。
總之,後來的他一輩子都沒再出過佛寺,一直活到九十歲才圓寂,沒人知道他在佛寺的那六十多年都在做什麼,他沒留下隻言片語、也沒收半個徒弟,仿佛這世上已經沒他這個人了。說起來真是唏噓,他這一生的開端分明如綻放的煙花一般絢爛奪目,而他這一生的結局,也像煙花消失後的夜空一般寂寥空曠,讓人們念念不忘、長長歎息。
…………
比起一輩子都在犯錯的屈雲滅,蕭融自然對努力救世的佛子印象更好一點,但他現在的想法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天真了,佛子有他自己的抱負,這抱負跟蕭融的想法、或是屈雲
() 滅的想法很可能有衝突,蕭融需要他幫自己的忙,卻也不想給自己找個麻煩回來。
想到這,蕭融突然發現,他居然有點懷念頭腦簡單的大王了。
還是屈雲滅好啊,一根直腸通大腦,心裡想什麼臉上全都展現出來了,也好哄,輕輕鬆鬆就能把他忽悠的找不到北。
唉,要是所有人都像屈雲滅這麼笨就好了。
*
屈雲滅在彌景的房間裡待了也就一刻鐘,然後他就再度推門,一臉不快的出來了。
衛兵看看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他:“大王,佛子可是不願同大王回去?”
屈雲滅:“……”
他不想說話。
豈止是不願意跟他回去,是連半句話都懶得跟他說!他看在蕭融的麵子上,好聲好氣的跟彌景客套,詢問他在外的這些年過得好不好,而彌景對他的回答永遠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蹦。
好,好,是。
……
屈雲滅好歹當了一年多的鎮北王,大場麵見過不少了,以前也在皇宮待過一段時間,他知道什麼叫做委婉的拒絕。
屈雲滅磨了磨牙,他有點生氣,卻沒到想動手殺人的地步,畢竟蕭融這段時間給他洗腦太多回了,他雖然不喜歡這個禿驢,卻也下意識的認為這禿驢很重要,等閒不能對他動手。
蕭融也不知道他這麼聽話,早知道的話,他就不必費那個唇舌,還非要一句承諾了。
天晚了,屈雲滅去另一個房間睡下,打算第二日再來找佛子。
躺在床上,他枕著自己的胳膊,想著彌景微微低頭、看似卑微實則無畏的態度,他冷冷一笑。
再一再二不再二,他最多去找彌景二次,二次之後彌景要還是這樣的態度,那他就不必再忍了,直接捆了他,把他扛回去就是。他可記得蕭融無意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蕭融說哪怕佛子不能為他所用,也不能為其他人所用,而這應當就是蕭融的底線。
所以說,蕭融重視佛子,但也沒重視他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實在達不到自己的預期,他也是會對佛子不敬的。
而他屈雲滅,才是蕭融親口認證過的非君不可。
帶著這樣的想法,屈雲滅安心睡了,夢裡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好東西,還低低的笑了一聲,翻個身,他繼續睡得香甜。
…………
這一晚隻有屈雲滅沒心沒肺的睡了個好覺,彌景思考著怎麼應付屈雲滅,一夜沒睡,而蕭融待在逼仄的車廂裡,連閉目養神都做不到。
在正午之前,蕭融總算是到了地方,衛兵領著他去客棧,剛到客棧門口,一陣熟悉的眩暈感襲來。
蕭融條件反射的扶住客棧大門,暗道一聲不好,他趕緊往樓上走。
看得後麵跟著他的衛兵心驚肉跳的,因為蕭融雙手都扶著欄杆,每走一步都晃晃悠悠,讓人忍不住的擔心他會掉下來。
頭暈目眩的來到彌景房門前,蕭融正好聽到屈雲滅的聲音。
“你這
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門內,屈雲滅剛擲地有聲的說完這句話,下一秒他身後的門就被打開了,屈雲滅轉頭看過去,然後他的臉色就僵硬起來。
他昨天才保證過自己會善待佛子……
彌景先抬頭看了看門外,看到門外站著一個比龜茲王女還美的男人,彌景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他又看向奇怪的沒再出聲的鎮北王。
鎮北王盯著這位不速之客,半晌才站起來,先有些底氣不足的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然後發現了不速之客身上的異樣,他的底氣又足了:“為何你臉色這麼差,莫非你連夜趕來的?!”
不速之客則是喘了口氣,隻看了一眼鎮北王,卻沒有回答他的任何問題,他將目光轉到彌景身上,像彌景看他愣了一下一般,他看彌景也愣了一下。
彌景穿著灰色僧服,此時的僧服與中原服飾區彆不大,都是寬大到有些誇張的對襟長衫,隻不過僧服上麵沒有花紋,顏色也不如尋常服飾鮮豔。
灰色外衫,白色內衫,彌景隻穿了這兩件,他的坐姿板正又挺拔,脖子上掛著一串長念珠,手裡拿著一串短念珠,他目光清亮,長相則是清新爽俊,和尚自然是沒有頭發的,但此時的和尚還沒有點戒疤的規矩,所以彌景隻是單純的剃了光頭。
大概是在外奔波時間有點長,如今他頭頂顏色發青,那都是還沒長出來的發根。
長得好看,頭型還很美,禿頭不僅沒有扣他的顏值,還給他顏值加分了,況且即使他坐著,蕭融也看得出來他是個長身玉立的男子,再加上他這哪怕一言不發、也能寧人心的氣質……
蕭融突然就不確定野史裡說的,彌景和孫太後有一腿是不是後人杜撰的了。
看到這樣的彌景,蕭融感覺孫太後把持不住是可以理解的。
……
他看彌景的時間有點長,彌景本人感到了不自在,被他忽略的鎮北王更不自在,不自在到雙眼都要冒火了。
“蕭融!!!”
蕭融被他吼的耳朵都疼了一下,他本來就是怕屈雲滅乾壞事才跑上來的,心裡還帶著對他的埋怨呢,聞言,他頓時不高興的嗆回去:“大王做什麼如此大聲?”
屈雲滅:“…………”
你膽肥了!
他氣得要命,可對上蕭融那雙也很理直氣壯的眼睛,他一時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殺他,不可能;打他,他不敢,蕭融跟個瓷娃娃一樣,他平時連碰都不敢碰他,就怕讓他生病;至於罵他,算了,為何要自取其辱呢。
更何況彌景在這,他不想讓外人看了笑話。
屈雲滅下意識的看向彌景,卻發現彌景也在古怪的看著他,屈雲滅微微一頓,還沒想好要說什麼,蕭融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正在觀察他們的佛子。
蕭融:“……”
收起那點怨念,蕭融對屈雲滅正色道:“我終究還是不放心大王獨自出行,便擅作主張的追了過來,看來大王與佛子的交談不儘如人意,不知大王能不能讓我與佛子交談片刻?我對佛經有些見解,正想與佛子這樣的高僧清談一番。”
雖說蕭融沒提讓他出去,但屈雲滅知道,他其實是想和佛子單獨談話,然而屈雲滅抿了抿唇,先看看那已經重新低下頭的可惡佛子,然後再看看這等待自己回答的可惡蕭融。
屈雲滅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墩的坐了下去:“你們談吧,就當本王不在。”
蕭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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