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出發第一日的時候,大家還很興奮,等到了第二日,路邊的景色看膩了,大家便又恢複正常了。
這所謂的正常,就是比較低落,滿臉都寫著思念二字。
要說古人的人情味比現代濃厚,那是真沒有,說插刀子就插刀子,說要人命就要人命,現代最起碼還有法律管束著,在這官府形同虛設的年代,隻要自己夠厲害,那犯罪的成本幾乎就等於沒有。這就導致了劫道的到處都是,落單時候碰見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匪徒。
因此,人們對於離彆更加的重視,誰也不知道這一走,餘生還能不能再見到了,尤其是這種出遠門的離彆,人們都是當做最後一麵來對待的。
每個人的時間都不多,除去入睡、為生活奔波的時間,能留給友人、親人的就這麼些,糾結和反複思慮,那也是王公貴族才能擁有的奢侈品,對普通人來說,通常是說句話就能決定嫁不嫁了,喝個酒就能決定要不要拜把子了。
這看起來有點隨便,卻也是大環境影響的必然結果,蕭融覺得他的便宜弟弟對他太熱情了,然而這事要是放在彆人身上,彆人就覺得沒什麼問題。畢竟對蕭融而言,他知道他還有很多時間,對蕭佚而言,他卻以為他們很可能隻有這區區十日,那他自然要傾儘所有的報答這個幫了他的人。
蕭融坐在馬車裡,靠著他那個雞毛枕,半癱著身子神遊。
他不擅長處理親密的人際關係。
在現代的時候,他父母早就離婚了,之後他在外公家住過幾年,又在奶奶家住過幾年,他父母各自都是富二代,也就意味著他外公一家和奶奶一家,全都是白手起家、性情嚴肅的富一代。
也不能說他這輩子沒有體味過什麼叫親情,隻是他家的親情有點淡漠,而蕭融並不覺得自己可憐,他很喜歡這種相處方式,物質上家人從沒虧待他,父母也時不時就在手機上問他一句,過得怎麼樣,要不要出來一起吃個飯。
他不願意學管理,家裡人也從沒逼過他,上學的時候出了意外,他執意要休學,家裡人更是直接就答應了,甚至告訴他哪怕以後都不上了也沒關係。
所以蕭融覺得自己以前過得挺好的,他繼承了父母的基因,天生就是個喜歡獨處的人,那種過年廣告裡經常出現的合家歡畫麵,隻會讓他覺得怪異。
但他的獨處生涯馬上就要結束了。
從他接受了那個叫蕭容的可憐人的身份文書開始,蕭融就知道這一老一小已經成為了自己的責任,這是個家天下、以孝治國的時代,家族的關係無比緊密,一個人走出去從來都不代表他自己,而是代表著一個家族,哪怕這個家族很小,他們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蕭融滄桑著臉。
他又雙叒叕開始思考自己是怎麼落到這個境地的。
而還不等他思考出個所以然來,原因自己就掀簾子進來了。
這馬車可是正在行進當中的,居然還能有人輕鬆的跳上來,蕭融嚇一跳,整個人一僵
,然後嗖的坐起身來,拍拍背後、理理衣服,讓自己保持在板正的坐姿上。()
屈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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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看見了,還有什麼必要遮掩麼。
有句話叫君子慎獨,意思就是君子不管身邊有沒有人,都必須保持一個樣,蕭融顯然是做不到的,但他又不想讓彆人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才跟個彈簧一樣猛地彈了起來。
兩人對視,蕭融的麵子有點掛不住了,屈雲滅則是看了看他,然後撩開衣擺隨意的坐在一處。
他拿起一旁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倒他一邊說:“本王麵前你不必拘謹,想怎麼坐便怎麼坐罷。”
蕭融:“……”
這話說的,好像我還得感謝你一樣。
他有些不快,其實是覺得栽麵了:“那在他人麵前,我就不能這樣了?”
屈雲滅端起茶杯,望著蕭融,他遲疑了一下,然後一臉匪夷所思的問他:“你不是一直都很怕彆人笑話你嗎?”
蕭融:“…………”
他矢口否認:“誰說的,我不怕!”
屈雲滅瞅他一眼,沒說話,隻低頭喝了口茶。
……蕭融要被氣死了。
他又不能跟屈雲滅吵架,這可是大王,他得帶頭尊重他才行,於是,生悶氣的蕭融隻能不理他,把一旁的院長寶劍拿過來,他氣鼓鼓的低著頭,研究劍鞘上的花紋。
自從蕭融被擄走以後,屈雲滅就沒見過這柄劍了,他都快忘了還有這麼回事,此時一見到這個寶貝,他眼睛驟然一亮,然後低沉著聲音誇了一句:“此乃神兵利器。”
蕭融的牙都酸了,他來鎮北軍兩個月都沒得到屈雲滅一句誇獎,這劍一露麵就得了這麼高的一句評價。
蕭融撇撇嘴,說道:“自然,這是用隕鐵打造的,一柄劍造時三年,每一處都是鑄劍大師親自打磨,大王見到這些花紋了嗎?這全都是錯金銀工藝,錯金銀也分許多種,這一種是這位大師家裡代代相傳的,外麵想學都學不到。”
至於是不是真的,蕭融也不知道,反正他隻是重複院長跟他說過的話。
屈雲滅聽完了,哦了一聲:“那它有多快?”
蕭融:“……”
直男。
蕭融看看手裡的劍,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劍沒有開刃。”
屈雲滅這回才驚了:“沒開刃?!”
蕭融:“……嗯。”
屈雲滅不懂:“為何不開刃?”
蕭融擰眉:“為何要開刃,我是士人,又不是過去的儒生,還要修習劍術。這劍是我偶然遇見的一位恩師贈予我的,雖然我與他相識不久,但這劍著實是他的心頭好,我隻想好好保存著,不想破壞它。”
屈雲滅:“…………”
這真是他聽過最離譜的話。
他張嘴就想訓斥蕭融,這麼好的兵器放在他手裡簡直就是浪費,不用倒也罷了,可以留作傳家之物,可是不開刃?!
簡
() 直……簡直暴殄天物!
瞧瞧,這一著急,都逼得他說比較複雜的成語了。
但是蕭融也在盯著他,眼神狐疑又警惕,顯然他已經發現了屈雲滅的態度,而且做好了要跟他對嗆的準備。
屈雲滅:“……”
罷了,他堂堂大丈夫,不跟體弱的士人做口舌之爭。
屈雲滅閉上嘴,眼神又在那把螭龍劍上繞了一圈,看起來還是有點不甘心,但他忍了,轉而說起自己的兵器:“確是好兵器,但也不一定比得上本王的雪飲仇矛。”
蕭融懷疑他這是想激將法,讓自己忍不住的給劍開刃,然後拿去讓他比試,所以他根本不順著他說,而是問起他來:“有一事我想問大王很久了,為何大王的兵器要叫雪飲仇矛?”
仇矛他知道,兵器的一種,那前麵為什麼要加雪飲呢,要知道屈雲滅式微以後士人們批判他,有一條就是他用雪飲命名自己的兵器,說明他喜歡雪、喜歡凍死人的冬天,他反人類,他就應該不得好死。
比這個更離譜的罪狀有的是,士人們爭先恐後的給他定罪,一是為了討好當時的新勢力,二是為了給自己揚名,就像蕭融一開始想的那樣,蹭熱度唄,大聲批判曾經叱吒一時的鎮北王,也是讓他們快速進入陳留王、東陽王等人視線的辦法。
屈雲滅還真沒聽過這個問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後回答道:“因為鑄造它的人住在雪飲堂,他打造的兵器都叫這個名字,雪飲劍、雪飲刀、雪飲仇矛。”
蕭融:“……”
這還真是他從未想到過的答案。
聽得蕭融都有點想笑了:“那為什麼我從未聽說過雪飲劍和雪飲刀?”
屈雲滅的表情微變,變得有些得意、又像是不願意表露出來:“因為此人鑄造的兵刃過重,不好使用,哪怕他人買走了,也隻是拿回去當個花架子擺在屋中,隻有我能日日使用它。”
說完了,屈雲滅又垂眸喝茶,但蕭融分明看到他的眼神往自己這邊移了移。
這回蕭融是真的忍不住笑了,不過他就是笑,也隻是微微的勾了一下唇,讓人分不清他到底為什麼要笑。
屈雲滅多疑的性子開始發功了,他懷疑蕭融這是在嘲笑他。
而蕭融沒有解釋什麼,他笑完了,便往後一靠,靠在那蓬鬆的雞毛枕上,屈雲滅看的眉頭皺了皺,他的五感比彆人敏銳一些,蕭融把那些雞毛都洗過了,也曬過兩次了,他覺得味道很淡很淡,隻要不湊過去就聞不見,可屈雲滅坐的離他這麼遠,都覺得這枕頭味道真大。
而且作為一個枕頭也很大,四四方方的,哪有這麼奇怪的枕頭啊。
屈雲滅時不時就做出這副不太高興的模樣,蕭融都懶得管他了,他隻舒舒服服的坐著,然後跟屈雲滅提了一件事:“大王有空的話,可否寫幾封信出來?攻打鮮卑一事,我左思右想都覺得不該隻讓鎮北軍出力,既然都是中原人,就該在攻打胡人上麵群策群力,共襄盛舉。”
屈雲滅:“……”
他倒不至於連這種事都這麼獨,畢竟鮮卑人也很多,有將近二十萬呢,哪怕他殺一年都殺不完,所以分給彆人一起報仇他是沒意見的。()
問題是連他自己都知道,外人不可能像他這麼仇視鮮卑,他們都在等著撿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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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想,屈雲滅便這麼說了:“寫了也沒用,他們不可能來。”
蕭融挑眉:“大王為何如此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