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婭嘴角抿出了一個弧度,她另一隻手拍了拍麗莎的後腦,說:“不如我們去領主廣場悼念一下已經過世的領主大人吧。”
這大約是喬婭來到佛羅倫薩之後第一次主動提出出門的要求,三個人先是愣了愣,阿圖羅則是伸手撓了撓自己的頭頂,說:“這……喬婭小姐……您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也不可能是假的。”喬婭說著,嘴角的弧度漸漸又往下拉了拉,“雖然我對於佛羅倫薩而言隻是一個客人,但是如果沒有他,我也見不到這麼美麗的佛羅倫薩。”
在基督教的教義之中,放貸是一種惡行,生前以放貸為生的人,死後是無法上天堂的。於許多放貸起家的貴族,都極樂於捐錢給教會,以期在上帝麵前洗白自己的惡行。而美第奇家族是以銀行業起家的,其中不乏兌換外彙以及放貸業務,自科西莫開始,美第奇家族便花費大筆錢財用於積累功德,而其中最主要的方法,便是修建大量的教堂。
佛羅倫薩大多數教堂背後都有美第奇家族的影子,最為著名的,莫過於聖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頂。
而作為科西莫之孫的洛倫佐,在這方便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獲得了“豪華者”的稱號。
所以喬婭所言確實也是發自肺腑,沒有他,她也看不到這麼美麗的佛羅倫薩。
喬婭上一次來到領主廣場,還是十日談社團活動的最後一天晚上,由皮耶羅提議,眾人帶著她與凱厄斯在晚禱之後,草草瀏覽了一遍佛羅倫薩的地標建築,而其中便有領主廣場,以及作為美第奇家族居所的領主宮。
那時夜色並不明朗,她並沒有將領主廣場與領主宮看得清晰,隻能看見夜空之中,領主宮那開垛口的堡壘,以及高聳的鐘樓。
而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她終於看見領主宮灰黃的城牆,以及領主宮前那一片占地麵積極大的、承擔了城市大多社會活動舉辦地的領主廣場。
雖然因為多明我會修士薩沃納羅拉抨擊貴族尤其是美第奇家族的布道,美第奇家族的聲望已經不如以前,但是此時的領主廣場,已經聚滿了許多聞訊而來的市民。他們大多都穿著深色的衣服,表情哀戚,遙遙望著領主宮後那高聳的鐘樓。
喬婭牽著馬科站在人群之中,與其他人一道望著鐘樓,鐘樓之後便是沒有一絲雲彩的湛藍晴空,然而此時的佛羅倫薩人心中,卻晦暗得一如前幾日的大雨。
馬科被眾多成年人圍著,身高所限,看不見遠處的領主宮鐘樓,他仰著頭,看著成年人略顯沉重的背影,眼中有些許不解,而後,他的視線掃到了不遠處一個正朝這邊走來的黑色身影,便拉了拉喬婭的手。
喬婭感覺到了馬科輕輕地拉了拉自己的手,還以為馬科有話想對自己說,便微微彎下了身子,儘量使自己的視線齊平於馬科,笑著問道:“怎麼了,馬科?”
而她的話剛說完,便看見馬科的藍眼睛中倒映著的自己背後,多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她還未回過頭去,便聽見了一個稍稍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道:“喬婭波吉亞小姐。”
喬婭在聽見對方喊出自己的全名時,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
因為她身份的敏感性,在這個城市裡,除了將她從梵蒂岡送到佛羅倫薩的馬車夫、瑪蒂娜以及裡卡多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她的姓氏,連跟她關係親密的阿圖羅等三人都隻知道她來自梵蒂岡,生父是當地貴族。
她按捺住自己內心幾乎翻滾而出的震驚,儘量保持住鎮靜,慢慢直起身子,轉回頭去,看見一張屬於中年男人乾瘦而蠟黃的臉,而她一眼便認出這個人正是托蒂家常去做禮拜的那個教堂的神父。
也是在她第一次去那個教堂時,以一種讓人極不舒服的探究目光盯了她許久的神父。
這個神父看見她回過頭來,咧嘴一笑,道出了她眼中竭力隱藏的驚疑:“喬婭小姐不必驚慌,我是您父親派來保護您的,佛羅倫薩即將變天,請容許我安排護送您回梵蒂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