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婭在沃爾圖裡與馬科見了麵之後,當天晚上便寫了一封寄往蒙特裡久尼的信,信中隻寫了馬科尚還活著,隻不過受了一些傷,不方便舟車勞頓回到蒙特裡久尼,她將在沃特拉再帶上一段時間,好好照顧馬科。
信寫完之後,她又陷入了沉思,馬科此時的狀態,是絕對不可能再跟裡卡多刺客組織裡的那些舊友再見麵了,而且成為了吸血鬼的馬科不會變老,也不會死亡,她自己的生命有限,僅僅隻能看顧他幾十年,在他往後的生命裡,是離不開沃爾圖裡家族的照拂的。
直到銀質燭台上的燭火即將點燃之際,她才歎了一口氣,又在信的末尾寫道:“馬科自出生起,就患有疾病,無法自如與人溝通交流,這也是裡卡多和瑪蒂娜並沒有讓他成為刺客的原由,如今托蒂家族沉冤尚未昭雪,他並不適合與前塵扯上太多關係,我隻想遵循瑪蒂娜和裡卡多的願望,讓他永遠做一個快樂的小孩子,而至於托蒂家族的刺客傳承,我來扛。”
信剛寫完,已經燃至底端的蠟燭便忽地熄滅了,她持著羽毛筆的手頓了頓,然後接著窗外的月光,將信箋放到一邊,將羽毛筆摜在了墨水瓶裡之後,便起身離開了書桌前,準備摸黑上床,在睡夢中繼續思考這個問題。
然而她剛剛將杯子拉到胸前,就聽見窗台處傳來細微的響動。
吸血鬼們的洞察力比她敏銳得多,能爬到城堡的窗台上來,自然不是什麼賊子或者殺手,她打了個嗬欠,準備翻個身睡覺時,視野中又忽地燃起了暖色調的燭火。
她扭過頭去,看見凱厄斯正站在她的書桌前,微微垂著頭,將一支全新的蠟燭,放在了她書桌上的銀質燭台上,他的視線掃過燭台下方墨跡還未乾透的信箋,以及垂在墨水瓶的羽毛筆,最後落到了雙手捏著被角坐在床上的喬婭身上。
喬婭從沒有見過這麼理直氣壯夜闖女子閨房的家夥,被撞見之後不僅並沒有立馬逃走或者跪地求饒,而是與她對視,眼中竟還有幾分凜然正氣,仿佛正在說:我隻是來給你點個燈而已。
凱厄斯:“我來給你點燈。”
喬婭:“……”
“人類不是挺喜歡亮堂麼?”凱厄斯說。
喬婭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謝謝啊。”
凱厄斯也跟著咳嗽了兩聲,眼神忽然變得有些躲閃,不住地瞟向這屋子裡的四處,然後看到了喬婭之前晾在燭台下的那一封信。
這時候,喬婭已經發出了邀請:“你要過來坐坐嗎?”
凱厄斯立馬扭過頭去看她,一句帶著問號的“啊”已經先去他的視線朝著坐在床上的喬婭拋了過去。
“亞力克說你們沃爾圖裡城堡就隻有這個房間有床。”喬婭看向凱厄斯,微微歪了歪腦袋,“想想沃爾圖裡城堡連做工精美的鹽碟都有好幾個,床卻隻有一個,想來床才是最珍貴的,你不過來坐坐嗎?”
凱厄斯覺得喬婭這段話雖然可以用無稽之談這個詞語來形容,但是仔細想想還是挺有趣的,便邁著大步走向前去,臨到喬婭床前,步子卻又放得小了一些,挺直了背脊,坐到了床上。
這張沃爾圖裡城堡中絕無僅有的床一如那隻宴桌上的鹽碟,被打造得極為奢靡豪華,床柱與地台上的精美雕刻自不必說,在其間的花卉和藤蔓的紋路上還鑲嵌了金和銀,繞著床柱的翩翩起舞的愛神維納斯肢體曼妙,額間還嵌著一隻藍色寶石的飾物,另一邊則是撲騰著小翅膀飛在桂樹之間的厄洛斯,手中拉著一把純金打造的愛神之弓。
喬婭曾經沉思過,兩棵床柱都雕刻著愛神,也不知道沃爾圖裡城堡的這群吸血鬼們是多麼渴望真愛降臨了。
喬婭的視線在床柱上繞了一圈,然後回到了凱厄斯身上,凱厄斯自從坐在她的床畔之後,便沉默得像是一尊石雕,他的背脊挺得很直,就像是一個正在仔細聽上級將領的命令的士兵,視線也是向前,並未投到喬婭身上。
喬婭看著他的側臉,說道:“我有個問題,一直以來很想問你。”
凱厄斯:“說。”
“我剛到沃爾圖裡城堡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偷偷鑽我被窩了。”喬婭問道。
凱厄斯動作有些僵硬地扭過頭來,紅色的眼睛剛剛與喬婭的視線觸碰到,便像是觸了電一般飛快地移開,喬婭看他這個反應就知道自己的推斷是真的了,沃爾圖裡家族的執法長老大半夜地爬到人類女孩的被窩裡來,這件事想想就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而作為此次事件的當事人之一,喬婭微微眯起了眼睛,朝他湊得近了一些,然後說道:“執法長老啊,沒想到啊,原來是你這樣的吸血鬼。”
凱厄斯原本自然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攥起了拳頭,如果是普通人的話,估計又要被他那雙仿佛猛獸吃人前奏的眼神嚇到兩股戰戰了,然而已經洞悉了這位古羅馬奴隸主壞脾氣的表象之下,是一個單身了將近兩千年的大齡傲嬌少年實質的喬婭,對於他這些色厲內荏的表現已經通通免疫,她索性捂著肚子,靠在了床頭,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還說“吸血鬼世界有沒有一條夜闖閨房會被判罪的法律呢”。
如果吸血鬼還有人類的正常反應,那麼此時此刻的凱厄斯應該是表情凶狠,連帶紅暈,但是吸血鬼體內的血液並不能如正常人一般流動循壞,於是凱厄斯便隻有蒼白著臉,凶巴巴地看著喬婭:“不準說!”
沃爾圖裡城堡裡可都是吸血鬼,可都是目明耳聰的。
喬婭笑了半天,在凱厄斯越來越凶惡的眼神中好不容易停了下來,一邊揉著眼角的生理性淚水,一邊揉了揉肚子,然後小聲說:“其實,你不用偷偷爬到我被子裡來的。”
凱厄斯皺緊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