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冷邪肆的女人逃走後, 楚淩霄不敢鬆懈,等到那道士身後又跑來個四十多歲山羊胡,還沒到他麵前, 就咋咋唬唬哭喊起來:“老爺,老爺你沒事吧!”
明白這二人不會害了自己,楚淩霄才心神一鬆,強撐的力氣迅速退散,一個踉蹌,整個人就歪到了山羊胡身上。
山羊胡哎喲一聲, 跌跌撞撞好歹把楚淩霄給扶住了。
強撐著不敢昏死過去,楚淩霄讓係統給他傳送劇情。
係統也被這突變搞得懵逼, 此時都差點哭了, 吭吭哧哧問楚淩霄:“宿主, 你沒事吧?你不會一來就翹辮子掛了吧?”
楚淩霄氣若遊絲,被山羊胡喊了好幾個家丁七手八腳地抬著, 晃得腦仁都疼,沒好氣地對係統說:“讓你傳你就傳,你不是不能在此界停留太久嗎?”
彆當斷不斷,反而耽誤了正事。
係統才想起來這事兒, 這時候它才想起來, 自己這位宿主可不是普通人, 它剛才完全就是被柔弱可憐又淒慘的一幕給弄暈了芯。
係統不再嗦, 連忙把劇情給傳了。
閉著眼躺在床上任由老道折騰, 楚淩霄接收完了劇情,久不能言, 甚至連思維都空白了一瞬。
牛鼻子道士給楚淩霄把了脈,有些頭疼:“楚員外傷及內服, 老道也隻能給他除去體內那道陰氣,其他的傷,呃,還是要請大夫來,咳,來開藥治療。”
這事上老道士很是理虧,說起話來都磕磕巴巴,越說越氣弱。
說來也是,鹽城大善人楚員外特意請他來鎮邪驅鬼,好酒好菜招待著,結果卻因為他貪杯誤了事,置楚員外於危險之中。
如今楚員外受的這身傷,全都是因他之故,老道士如何好意思。
老管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這事兒吧……
咳,當時他也被女鬼嚇得不敢吱聲,所以老管家也不敢繼續說這個事,趕緊表示自己馬上派人去請鹽城裡最好的大夫。
等到喝了符水吃了又苦又澀又鹹的湯藥,楚淩霄才算是接受了目前的現實,稍稍緩過心情來,對還耷拉著腦袋一臉愧疚的老道士誠懇道:“天一道長無需如此,若不是道長來得及時,鄙人現下哪裡還有機會在這裡說話。”
天一道長一聽,老臉通紅,卻十分感動,信誓旦旦道:“員外且放心,老道一定幫你儘快處去這隻女鬼!”
看著躺在床上氣息微弱,卻還堅持安慰他的員外郎,天一道長越發感慨,不愧是老百姓一提起就都稱讚的人物。
鹽城內外,上至老叟,下至小兒,就沒人不知道城郊雲鶴莊的楚員外之仁義。
楚員外是鹽城出了名的大善人,做生意厚道,對待低下的佃農也頗為親切,遇到荒年都會降租子,偶爾欠租,楚員外也會好聲好氣答應下來。
當然,脾氣好並不代表好欺負,否則楚員外如何掙來,又如何守住這萬貫家財。
故意拖欠租子三年的,以後再要想從楚員外那裡賃地,那是絕無可能的。
去年就有一戶老賴,惹惱了楚員外後得知無法繼續種地,全家老小都跑到楚員外住的雲鶴彆莊哭求甚至尋死,楚員外麵都未露,隻讓老管家說不能對不住其他每年老實交租踏實種地的農戶。
此話一出,原本還有些兔死狐悲,覺得大善人麵都不露未免做得太絕的佃農們紛紛讚揚楚員外大義。
此後,再也沒有佃農敢如此耍賴占便宜,隻因方圓十裡都是楚員外的地,且彆處的東家,可沒楚員外這麼厚道仁善。
楚淩霄聽天一道長如此說,隻是露出個虛弱的笑,吩咐王管家送道長去休息。
“也好,剛才那帶崽的女鬼已經被我的紫金寶劍嚇退,員外再將此玉佩貼身放好,短時間內不用擔心女鬼再來害人。今日見了這女鬼,厲害程度超過我之前的推測,現在我還要再去準備些東西。”
天一道長站起身,正色道。
哪怕他一身臟衣破服,頭發也亂糟糟胡亂挽成鬢紮在頭頂,大半臉的絡腮胡更是看起來就臟兮兮的,可天一道長身上散發的卻是純正的浩然正氣。
楚淩霄道了謝,目送管家跟天一道長離開房間,這才重新躺下,手中摩挲著那枚能辟邪的玉佩。
係統已經離開了,屋子裡安靜得能聽見外麵管家壓低聲音嚴厲斥責吩咐下人好好伺候老爺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淩霄起身,壓下從喉嚨裡升起的癢意,拖著虛弱的軀體挪動到床榻裡側,按照記憶敲敲打打一番後,終於打開了床榻裡側的一塊木板空牆。
牆裡,是延展出去的一個狹小空間,不大,隻放著一個兩掌大的粗糙陶罐。
楚淩霄眉頭沉下,幽深的眼眸注視著陶罐。
誰也不知道,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在十年前還是個無論做什麼都會在關鍵時刻倒黴失敗的小人物。
某一天,這個小人物得到一本殘缺古籍。
半年後,小人物失蹤,腰纏萬貫的楚員外橫空出世,來到鹽城郊外,買下一片地,建了座雲鶴彆莊。
說來也怪,楚員外似乎天生就帶著財運,即便是隻守著上千畝良田,另又十數個或產酒或紡織的山莊,每年就可財運滾滾,賺錢賺得十分輕鬆舒服,讓許多人都羨慕不已。
然而,楚淩霄卻知道,所謂的財運確實存在,卻不是天生的,而是十年前他的轉世按照古籍上一邪術密法,祭了懷孕三月的妻子,從此獲得亨通財運。
而助他達到如此高度的妻兒,則被他用禁術化成骨灰後裝進家裡唯一一個完好的陶罐裡,隨身攜帶著安置在了自己床榻裡側牆洞中。
彆人或許很難理解他為何要這麼做,既然害了妻兒換了潑天富貴,為何又一點不害怕不說,更甚至將骨灰安放在自己身側。
全盤接收了轉世整個人生記憶的楚淩霄卻能理解,因為他愛財更甚妻兒,卻並不代表他不在乎妻兒――很詭異的想法。
對於楚淩霄來說,重要的不是詭異想法,而是他確定了被邪祭的正是自己的小妻子。
之前與女鬼碰麵時,一來時間倉促,二來女鬼七魂六魄少一魂一魄,而這一魂一魄,便是封在了陶罐中。
至於為何會封一魂一魄在裡麵?理由也很簡單,他要讓妻子跟未出世的兒子留在他身邊陪他一輩子。
想到小妻子在這個世界遭遇的一切,楚淩霄心情沉重,沒了急著想要與她再相聚的迫切,反而陷入了深思。
度過了兩個世界,楚淩霄發現,每個轉世對待他命定的妻子,都是以冷漠的態度或利用或逗弄,全然沒有投入感情。
或者說,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生來無情。
這一點,又與沒遇見係統前的自己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