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聽到“洗澡”兩個字的時候, 林洛桑其實還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
她下意識垂了垂眼,挽起袖子準備給他放水,放到一半, 反應過來了。
林洛桑轉過身,就站在浴室的暖黃燈光下看著他,以為自己幻聽了。
“你說什麼?”
裴寒舟斂了斂眸,一本正經地示意她看向自己打了石膏的手:“已經二十多個小時沒洗過澡了,還去了醫院上了飛機。”
又緩緩道:“我想洗個澡,不是很正常?”
他本來就愛洗澡,這話乍一聽,好像也沒什麼毛病。
林洛桑對著他坦蕩的目光, 頭一次覺得是不是自己思想太齷.齪,於是抿了抿唇,儘量讓自己的層次更加高尚一些,問:“那你的傷口能見水嗎?”
裴寒舟:“應該不行。”
鎮定思索數秒以後,林洛桑關掉水龍頭, 試探道:“那我幫你擦……?”
男人瞧了她一會, 似是在思索, 思慮片刻後, 才狀似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林洛桑把椅子放在他身前,“坐著吧,我來調水溫。”
裴寒舟:“我衣服還沒脫。”
林洛桑擰眉:“衣服也要我幫你脫??”
他答得理所當然:“我有隻手不能動。”
行吧。
剛分開了幾天, 上手就要給人脫衣服, 也不知道這個進度條是怎麼回事兒。
林洛桑拽下他的高領毛衣和襯衫,還換來男人低聲的勸誡――
“你輕點。”
“……”
“知道了。”
也不知道造的是什麼孽, 她把浴巾泡滿水再擰乾,扶著他後頸, 沿著男人的脖頸仔仔細細地往下擦拭。
摒棄了一些莫須有的不健康思想之後,林洛桑已經接受今日由自己承擔白衣天使的職位,她擦得認真細致,擦得全神貫注,擦得飄飄乎不知天地為何物。
猛然聽見一道聲音,她還以為是自己幻聽,終於從自己“救死扶傷”的高雅世界中走出來,發覺男人的狀態不是非常好。
他抵在浴缸邊,雙眸緊閉,頭微微後仰似是在忍耐,麵上浮現了層薄薄的汗。
從她這個角度,可以愈發明顯地看到他大幅滾動的喉結,還能聽到男人很淺很淺地悶哼了聲。
林洛桑腦子嗡的一聲:“你叫什麼?”
男人啞聲道:“可能是,水溫燙吧。”
他現在已不能確定自己十來分鐘前說的那句話到底是聰明,還是自找折磨。
“這哪兒燙,”林洛桑試了試水溫,道,“差不多了,我給你穿睡衣?”
裴寒舟垂眸看向紋絲不動甚至還沒被解開的腰帶:“怎麼就好了?”
意識到自己的辛勤勞作在男人眼裡其實隻算完成了一半,最重要的那部分還沒有來,林洛桑挺直背脊,總算洞悉了男人的真正企圖。
她磨了磨牙,哽咽幾秒,將毛巾親切地捂上了裴寒舟帥氣的臉蛋――
“愛洗不洗吧你!”
留下毛巾和熱水之後林洛桑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他最後是怎麼解決的,總之男人磨磨唧唧了一個小時才出來,見她就抱臂站在門口,濕漉漉的黑眸垂了垂:“你怎麼沒走?”
林洛桑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你要我走是吧,好,我這就走――”
“不是,”男人拉住她手腕,“我以為你去休息了。”
“你休息了我才能休息啊。”
她指了指床榻:“上去睡覺。”
男人在林醫師的指導下,方能僵著手臂緩緩躺下,林洛桑給他打了石膏的那邊又塞了個枕頭,防止他不小心壓到傷處。
又給他掖了掖被子,這才拍了拍手:“差不多了,睡吧,明早我叫你。”
但第二天裴寒舟並沒等到她叫醒自己。
她開始斷斷續續地低燒。
大概是這幾天都沒怎麼休息,忙過了頭就開始低燒咳嗽,四肢也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
等她再醒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了,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簾帳和牆壁,還有很久沒聞過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又咳嗽了兩聲。
“醒了?”男人的聲音在耳畔不遠處響起,“喝不喝水?”
她強撐著坐起來,頭昏昏沉沉,端起床邊的杯子喝了大半杯熱水,這才舔著唇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點燙。
昨晚就開始覺得有些冷,沒成想再醒就是在醫院。
“嶽輝說你好幾天沒好好休息,高強度排練還去盯了演唱會,”男人不悅地蹙眉,“人家的演唱會你管什麼?寫個主題曲也要連軸轉?”
她撇了撇唇,嘟嘟囔囔為自己開解:“最近天氣不好,本來就很容易發熱感冒的,工作室也有好幾個咳嗽的。”
“人家跟你能一樣?你忙起來不要命。”
“誰說我不要了,”她腦袋重,這會兒把腦袋枕在手臂上閉眼答,“應該是昨晚出去買了個蘋果,風太大穿得不夠多吧。誰讓水果店太遠了。”
“怎麼不讓小助手給你買?”
“……忘記了。”
男人實在拿她沒辦法,低歎一聲把她送回被窩裡,過了半晌才開口:“我不是在凶你,我隻是希望你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她被單蓋過鼻子,露出一雙微彎的眼睛,自己先嘖嘖笑了兩聲。
“不得了,裴總現在居然還會解釋了。”
還沒笑完,男人伸出手,將她的眼睛也蓋住了。
林洛桑:“……”
她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大概是強撐著情緒的這幾天,身體的機能都被逼至了極限,鬆懈下來後就驀然反彈,導致體溫又升高了不少。
意識模糊的時候,感覺到有人走到她床邊,找出她的一隻手,像是要給她打針。
她下意識避了避,緊接著,手腕被男人握緊。
他說,“我在你旁邊,我會看著,彆怕。”
腦子混沌地轉了轉,她選擇相信,沒有再掙脫。
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針即將打完,護士又被叫了進來,聲音像是隔著層水霧傳進她夢裡:“還有一些藥沒打完,過十分鐘再拔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裴寒舟說,“提前拔。”
上次就是沒及時拔針導致回血,這次男人提早叫了護士,她終於徹底放下心來。
像是要把前陣子缺失的睡眠通通補回來,加上身體難受,中途還隱約聽到護士說“體溫升高”這樣的話,她的睡眠係統徹底開機,更何況感覺到裴寒舟一直在身邊,她莫名其妙也就有了點安全感,覺得有什麼大事他會處理,便休息得愈發肆無忌憚。
眼睛這麼一閉,再睜開時,外麵的天色已經很黑了。
她睡得非常好,沒有人打擾,潛意識也沒有打擾自己。
男人在不遠處開了盞台燈,一邊翻文件一邊看她坐起了身:“好些沒有?”
她晃了晃腦袋,“好多了。”
“餓不餓?”
林洛桑摸了摸小腹,正準備說話,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猛地轉身,在身邊找自己的手機:“今天星期幾?!”
“六。”
“現在幾點?”
“十一點。”
林洛桑重重跌向床頭,自責地閉了閉眼:“今天是《視聽盛宴》的決賽啊!!”
雖然很久之前跟節目組鬨矛盾的時候說了不參加決賽的說法,但她萬萬沒料到,最後她居然真的沒參加。
裴寒舟擱下筆:“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為什麼不通知我?”
“你那時候快燒到四十度,怎麼可能告訴你?難道要讓你意識模糊地去參加比賽?”裴寒舟很鎮定,“你在台上暈了怎麼辦?”
她歎息一聲,聽男人繼續道:“嶽輝和節目組商量過了,節目組那邊也不同意你去,現在天氣冷,還在下小雨,不可能讓你淋雨表演的。”
“今非昔比,你粉絲群龐大,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節目組負責不了。”
林洛桑撐著腦袋,“這倒也是。”
低燒她尚且可以去撐著表表演,但剛剛燒成那個樣子,四肢都不受控,連自己的名字都沒力氣想,就更彆說表演了。
況且拖著這樣的身體去表演,對觀眾也不負責,也惹粉絲擔心。
男人萬一把她叫醒,告訴了她這件事,她不僅不能去,還會因為各種情緒導致休息不好,病也好得慢。不照現在,雖然依然去不了,但起碼可以休息得很好。
裴寒舟的確給她安排了最好的解決辦法。
她儘量讓自己往好的方麵想:“這個節目也是最後一場了,該拿的紅利我都拿到了,實力水準怎麼樣大家也看得很清楚,也不差那一個獎杯。”
男人俯身,不知是在拿著什麼。
林洛桑幽幽歎出一口氣:“就是沒拿到冠軍,還是有點可惜。”
“可惜?”男人把獎杯放到她身前,“可惜什麼?”
林洛桑:?!?!?!
她指著麵前那東西,有點懵,抬頭看他:“這什麼??”
“獎杯啊,”男人懶懶散散地垂眸,唇邊噙上一抹笑意,“今晚的冠軍獎杯,嶽輝剛送來的。”
林洛桑:???
“我嗎?我不是沒去表演?我怎麼拿的冠軍?”
“是啊,”他唇角的笑意悠悠蕩開,攤開她的手心讓她握住獎杯,“沒去表演還拿了冠軍,你怎麼做到的?”
手裡那個金色的東西冰冰涼涼,林洛桑恍惚著低頭去看,一時間如夢似幻,覺得事態發展有些離奇,毫無真實感地緊了緊手掌。
她從桌邊拿起自己的手機,果然,就在她沉睡的這十幾個小時裡,微信的消息已經全炸了,幾小時前還在問她有沒有事,一小時前就都變成了清一色的恭喜。
點進熱搜,裴寒舟並沒有誆她。
熱搜位幾乎被今晚的節目包攬,從上至下全是相關詞條――
#林洛桑冠軍#
#林洛桑排練直拍#
#困獸#
#視聽盛宴第二季收官#
#林洛桑製霸總決賽的女人#
……
她點進第一個熱搜,大半個廣場歡呼得,就跟過年的日子提前到了似的。
【牛逼!!綜藝史不上台得冠軍第一人!!!】
【在林洛桑之前,我完全不知道總決賽居然還能這麼比,她這什麼神仙體質哈哈哈哈哈!】
【知道林洛桑發燒不能來比賽的我:臥槽!知道林洛桑沒來比賽在家睡覺但拿了冠軍的我:臥槽!!隻恨讀書不夠佳,一句臥槽走天下[呲牙]】
翻了幾條,林洛桑終於看到自己的粉絲在評論區發來的概況解釋:【無意占用公共資源,林洛桑連著五個熱搜實在是因為熱度太高,點進來不知道為什麼的路人朋友,我來總結一下。(沒花錢買熱搜,雖然桑桑真的很有錢。)】
瀏覽完粉絲的微博,林洛桑總算明白了今晚是怎麼回事兒。
大概就是她發燒的消息在比賽前兩個小時就傳出去了,節目組和公司對外聲明她身體抱恙,為了健康情況考慮,一致決定不讓她上台,讓她在家休息。
為了記錄過程,也為了存檔,《視聽盛宴》都會給嘉賓們在最後的彩排錄個像,擇日發布在網上。
林洛桑當然也不例外,因為她不厭其煩地排練多次,因此有好幾個彩排直拍。
又因為她的完美強迫症,導致每一場比賽的彩排和現場表演其實都差不多,硬要說有什麼不同,大概就是現場多了些觀眾的即時歡呼聲。
今晚節目的直播中,彈幕從頭到尾都在討論她今天沒來太遺憾,還有很多人表示就是為她蹲的總決賽直播,無數人動腦討論下,有人提出――
每期節目結束之後,彩排直拍不是會當做花絮放出來嗎?既然林洛桑今天不在,不如讓大家看看彩排當代餐吧!
這個建議一提出,立刻遭到了無數附和,短短半小時內就登上熱搜,數萬人@了官博,要求看一看林洛桑的表演,不然今晚將懷抱遺憾入睡。
節目組開了個簡短會議,覺得也成,於是便在最後一個嘉賓表演完畢後上線了林洛桑的彩排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