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舟的聲音近在咫尺, 仿若一小簇一小簇的煙花在耳邊咻地綻開,點得五臟六腑都劈裡啪啦地竄起了電流。
她耳根溫熱,脈搏很配合地給予了反應, 跳動聲清晰而劇烈。
她裹著被子用力翻了個身,將大半張臉埋進被窩中,拚命告訴自己要扮演裝睡的角色,用力呼吸壓製著情感,唇角卻忍不住悄然上抬――
最後沒忍住,憋著笑出了聲。
裴寒舟:?
男人看了她背影半晌,這才伸出手拉下被角,將她的臉解救了出來。
“沒睡著就彆裝睡, 我知道你聽見了。”
……
次日,男人還有工作,於是早早便離開了。
林洛桑起床時正是八點多,和新鮮的陽光打了個照麵,她懶洋洋地蜷在沙發裡看教程。
雖然男人沒有品嘗她的得意之作苦瓜粥, 但她吃完了那美容養顏的一碗, 並且意外覺得還不錯。
她學習能力很強, 好勝心也被激起, 打算一定要做一道成功的甜品,讓自己的丈夫刮目相看。
在《種草簿》上搜羅完教程之後,她將目光鎖定在了焦糖布丁燒和巧克力慕斯上。
首先在水中加入細砂糖, 熬煮至焦糖狀態, 倒進模具中裝好。而後做布丁層,雞蛋、蛋黃與細砂糖攪拌均勻後, 小火加熱著倒入牛奶,過篩。最後再用酸奶加玉米油等做出蛋糕層, 水浴140度60分鐘,焦糖布丁燒即為完成。
她第三遍時已經能做出很好的效果,漸漸上了手,又搞定了巧克力慕斯。
最後裝進蛋糕盒子裡,帶了出去。
她的第一個小白鼠是嶽輝。
嶽大經紀人看她提了兩個盒子上車,立刻美滋滋地湊上前來,邊接過邊道:“你說你上班就上班,還給我倆帶什麼禮物呢?”
林洛桑:“……”
很快,在她看練習生們最近的訓練視頻時,嶽輝和小暖取出叉子品嘗她的甜點。
大家各自都在做著自己的工作,林洛桑對著手機出神片刻,這才狀似無意地轉向嶽輝:“好吃嗎?”
嶽輝這才反應過來,點頭:“還不錯啊,你哪家買的?”
“我自己做的。”她說。
嶽輝立刻被嗆到,捂住嘴巴咳嗽了幾聲,把蛋糕盒蓋子徹底展開,仔仔細細全方位地欣賞了一遍:“真假的,你什麼時候學的做甜品?”
林洛桑想了想:“三個小時之前。”
嶽輝默默放下了手裡的叉子:“……那真的能吃嗎?你不會在裡麵放了什麼速成激素吧?”
“我準備做給我老公吃的,”林洛桑撐著腦袋輕飄飄問,“你覺得呢?”
嶽輝又拿起叉子戳了一塊:“那沒問題,嘿嘿,還算你有良心,知道第一個給我們。”
“不是啊輝哥,”小暖恨鐵不成鋼道,“這還看不出來嗎,是桑桑不確定自己做的好不好吃,好吃就給裴總做,不好吃就你單獨受受苦算了。”
嶽輝沉默了一會,把最後一塊蛋糕胚咬在嘴中憤然作響,看向林洛桑,道:“你們已婚人士真的好過分哦。”
小暖搖了搖頭:“輝哥,英雄不問出處,有東西給你吃就不錯了。”
很快,林洛桑下車,再度抵達了熟悉的汀城。
昨天的比賽結束之後,今天網絡投票截止,需要公布35進20的練習生名單。
而前二十強確定下來之後,她們將要迎接的,就是最後一場比賽。
從二十位練習生中,挑出最終成團的七個人。
比賽不是每周都會有,原來時間不太緊張的時候,練習生們會分批進行一些讚助商的宣傳活動,或是相關廣告片的拍攝。
但每周她們都會有任務,也會有相應的檢查和呈現,觀眾們可以以此來進行投票和pick自己喜歡的練習生。
練習生們在這幾個月內都學到了很多,也成長了許多,從一開始被沒收手機與高強度訓練下的折磨,到現在的不舍。
夢想付諸實踐的過程,總是殘酷又天真。
林洛桑上樓的時候,很多備采間都在搜集著最後的采訪,大概是有回憶殺的MV,伴隨著主題曲,很輕易就讓練習生們紅了眼眶,房間裡傳來壓抑的哭聲,以及彼此安慰的約定。
她在大廳內調著音樂,提前進行完采訪的練習生們眼眶紅紅,按順序進入。
公布二十強名單,比看催淚MV還要更難捱。
她在安靜的啜泣聲中宣布完了名次,前十九個按順序從低到高,第二十個是最險的位置,最後公布。
慶幸、滿足、失落、崩潰,練習生們各種各樣的情緒來回交織,誰都無法置身事外。
可大家哭了一會兒,所有的感受得到宣泄,又被某個說相聲的練習生逗笑,氣氛重新好了起來。
反正隻是一場比賽,她們牢記導師說的,人生路還長。
淘汰賽總是殘忍又讓人感動,林洛桑站在台邊,同樣有許多感觸。
這幾個月,她收獲的當然不僅僅是身為導師的流量和擁簇。
看著懷揣夢想背水一戰的她們,她也拾回了許多初心。
即將散場時,輪到她發言。
林洛桑舉起話筒,在練習生們的注視中開口:“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站在這兒宣布了,下一次,就是在出道總決賽的舞台上。”
“我覺得不需要區彆對待,比如晉級了的我該說些什麼,沒晉級的又該說些什麼,我對你們所有人要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不論結果怎麼樣,”她對著她們期待的眼神,“不要否定自己,不要丟掉美好的品質,不要忘記自己最開始想去的地方。”
練習生們沒有鼓掌,對著她重重地點了頭。
離開時,林洛桑意外被一道女聲喊住:“老師!”
她回頭,是很久沒見但又很熟悉的時初然。
很久之前的時初然還是會躲在練習室偷偷哭的小女生,但這幾個月如同脫胎換骨一般,舞跳得越來越好,努力又聰明,更重要的是性格開朗了很多,聊起天來也特彆有梗,完全不再在意所謂的“女團出道身高標準”,有人質疑時,時初然就會笑著用林洛桑那句話懟回去:“按照你所說的,我沒有夠到所謂的標準還能站在出道位,大概是大家確實很認可我的實力吧。”
林洛桑想到這兒,時初然也開口了:“真的很謝謝你,老師。”
“我以前隻是D班最不起眼的一個,害怕被嘲笑,所以把自己封閉起來不願意展示。那天晚上你的話,對你來說可能隻是一百分之一的隨口安慰,每個練習生都可以擁有,但真的對我起到了很大的鼓勵作用。”
“就是那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太膽小了,大方展示沒什麼丟人的,後來在競選時開始試著去爭取,哪怕失敗了也告訴自己彆氣餒,等著下一次機會……就這樣,可能是老天終於看不過去了,我開始擁有C位舞台,有粉絲應援,有更多的朋友。”
“謝謝你讓我克服了自己的心魔,打開之後,世界真的美好多了。”
聽完後,林洛桑笑了笑,如實道:“我隻是催化劑而已,更重要的是你自己的付出,才讓你做到了那些。”
二人又說了幾句,林洛桑站在樓梯上準備向下走時,忽然又聽到時初然大聲喊:
“老師,如果可以C位出道,我一定當著千萬觀眾的麵感謝你!”
從曾經的幾十名外徘徊,到現在穩定在出道位前三,時初然想,或許林洛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對她的意義,但是她知道。
是良師,是明燈,更是信念。
林洛桑站在樓梯口,不禁失笑,想著人家出道都是重點感謝粉絲,她一個幕後導師,居然也有被此般大肆感謝的機會。
“行啊,”她彎了彎眼睛,“那就等著你,讓導師我出個風頭。”
///
練習生們繼續投入緊張的封閉化練習,林洛桑也回到家裡繼續做二專的音樂。
一做就是一下午過去,晚上的時候,她收到盛千夜的消息:【三缺一,打遊戲,速來。】
林洛桑發了個問號過去:【玩什麼?】
盛千夜:【吃雞。】
林洛桑坦白道:【那我不會玩。】
【沒關係,寧寧也不會,我教你們。】盛千夜看她還在猶豫,道,【我剛殺青,想休息一下大玩一把,你這都不陪我?】
林洛桑正好要休息,揉了揉脖子道:【行吧。】
下載了軟件,進入了遊戲房間後,林洛桑看著三個女性人物,開麥發問:“不是三缺一嗎,現在不是隻有我們三個?”
盛千夜回複得非常坦然:“是啊,你來了之後不就三缺一了嗎?”
林洛桑:“……”
盛千夜:“實在不行,那你拉個人進來。”
林洛桑道:“你們拉不到嗎?”
紀寧這會兒終於開了麥,說:“剛剛傅修進來了,她把傅修踢了。”
林洛桑:?
“行不行啊你們,拉不到我們就三打四,又不是不行。”盛千夜講得乾脆利落,又有底氣。
林洛桑想到什麼,問她:“你有三打四過嗎?”
“我前麵幾局都是三打四,有時候還一打四呢。”
聽完盛千夜的話,林洛桑點進她的戰績列表,看了一會兒後才幽幽道:“那我還是再拉個人吧。”
盛千夜哽了幾秒:“你什麼意思?”
她發了條朋友圈,羅訊在三十秒後踴躍報名,她便刪了朋友圈,把羅訊加進來了。
羅訊本來還叫囂著“帶你們吃雞帶你們飛”,下一秒發現盛千夜在教兩個菜鳥怎麼開槍,沉默片刻後認清現實:“……我後悔了。”
接下來的幾局,他們玩得非常坎坷,有時候廝殺慘烈全軍覆沒,有時候又能順利吃到雞。
裴寒舟剛到家,就聽見客廳傳來激烈的呼救――
“哥哥,快點救我,救我啊哥哥!”
男人眯了眯眼,快步走向客廳,果不其然發現林洛桑在打遊戲。
羅訊和他說過,帶妹打遊戲的快樂之一,就是聽人叫哥哥。
難以想象林洛桑有朝一日也會這樣親昵地叫人,男人蹙著眉迅速走到她身側,扯下她的一邊耳機,質問道:“誰是你哥哥?”
“盛千夜啊,”她一邊蠕動到安全的牆後,一邊快速回他,“盛千夜的ID叫哥哥。”
裴寒舟:“……”
可惜林洛桑最終沒能等到“哥哥”前來救援,和紀寧雙雙一命嗚呼時,她真誠地建議道:“不如你還是回去拍戀愛綜藝吧,寧。”
紀寧:“……”
“都拍完五百年了,”紀寧道,“我打得不好嗎,我還打死了三個。”
對麵的盛千夜道:“你倆半斤八兩,彆比了崽崽們。”
對著盛千夜的吐槽,羅訊也忍不住插話:“盛老師,您也沒好到哪去。”
裴寒舟敏銳聽到她耳機裡的聲音,沉聲問:“羅訊也在?”
林洛桑點頭:“當時缺個人,就把他拉進來了。”
“那怎麼不叫我?”
“你不是忙嗎,”林洛桑說,“羅訊整個人就……看起來就很閒的樣子。”
羅訊聽這話怎麼特彆像侮辱呢:“嫂子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磨滅了我在崗位上的辛勤勞作我得多傷心啊??”
裴寒舟啟了唇正要說話,被林洛桑捂住嘴:“你彆diss他,萬一他到時候不帶我們打遊戲了,我上哪兒找人?”
裴寒舟垂眼,斬釘截鐵道:“我帶你。”
林洛桑嘩了聲:“你會打啊?”
一句“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全能”還沒說出口,她聽見男人鎮定的回應:“不會。”
林洛桑:“……”
無言以對地盯了裴寒舟半晌,林洛桑突然想起自己有事要做,打開麥通知隊友說自己先下線了,盛千夜說好,並說過兩天再約。
退出遊戲之後,她起身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