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漫然灑落在他發頂, 鏡頭內的裴寒舟沒想到林洛桑會突然cue到自己,稍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尾,但五官仍舊好看得不像話。
他未做任何準備, 昔日不苟言笑的男人,懷中抱著的是羅訊臨時塞給他的燈牌,紫色的“林洛桑”三個字閃得溫柔又招搖,是他人生中難得的配合時刻。
他的手肘就搭在燈牌邊沿,修長手指垂落,覆下淺淺燈影。
粉絲們自發關掉自己手裡的燈牌,全部換成了熒光棒,在男人身後聚集成海。
她恍惚一瞬, 發覺他似乎在笑。
林洛桑抱好吉他擱在腿上,壓了壓話筒,低聲道。
“如大家所見,這位是我的先生。”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場館又開始尖叫,她垂著眼瞼說:“其實我一直相信愛情, 但不太相信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覺得愛情是很純粹的, 可遇不可求, 需要完美到無可挑剔才有機會獲得, 而我可能做不到那麼完美――”
話沒說完,被台下粉絲高聲打斷:“胡說什麼,你還不完美嗎!!”
聲音比她話筒聲還大, 在場館內三百六十度立體環繞, 聽眾席內哄笑一片,有人錄像的手都舉不穩了。
她莞爾, 未被打斷思路,不疾不徐地說著。
“我這幾年, 給粉絲寫過歌,給練習生寫過歌,甚至也給演唱會寫過,但是好像……”她看往裴寒舟的方向,“還沒給你寫過。”
偌大的場館,一萬多人,多少張形形色色的臉孔,她坐在舞台中央,其實看不清台下。
但莫名地,她篤定,她此刻一定能準確看到他。
“我寫歌其實不是很難,但是想到你就覺得怎麼寫都詞不達意。那天你在沙發上睡著了,我找了紙筆想在你臉上畫豬,但最後沒忍心吵醒你,心想那就把你畫下來吧,結果一落筆,完蛋了,我不會畫畫啊。”
“然後,就寫下來了這首歌。”
“這段婚姻開始得有點莫名其妙,我以為我們是將錯就錯,但是後來發現,好像沒人比我們更般配。”
她抿了抿唇,釋然道:“那我們就這樣,從錯誤裡正確地出發,一直、永遠地,走下去吧。”
大家全神貫注,投入得沒有再說話。
而她撥動琴弦開始彈奏,在一束微光裡靜靜唱著:
盛夏蟬鳴/凜冬無儘
無聲感應/握在我手心
你能否探聽/我眼睛的聲音
她閉上雙眼,有幾縷發絲垂落至麵頰。
他們遙遙分在兩邊大屏,卻好像從未如此靠近,又像是一起完成演繹。
林洛桑指尖輕點,聲音悠長:
找一天夢境
看日出的瑰麗
看湖麵波紋的粼粼
看夕陽落下的光景
看夜晚降臨/風也安靜
看未來到來的旋律
看我們清晰的軌跡
看消遣的光影
看閃爍的星
詞寫得簡單,卻是她這些年來真真切切的願景,愛是小事,是細節,是陪伴,是無趣但幸福的消磨。
最後一句是她從前的歌詞,她悄悄地偷了出來,改寫著放進這一段,睜開眼時眼角微彎,聲音溫柔――
愛是有時間有機會
這一生隻陪你浪費
林洛桑放下吉他,眼睫上斂著淺淺一層水霧。
她說:“希望到八十歲,我還愛你。”
///
那首歌她起名叫《探》,是他們從前相互試探的探,也是攜手去往未來探索前路的探。
那一整段很快被人錄製下來,輕輕鬆鬆登頂熱搜,評論區內磕到迷幻,急需吸氧:
【上一個熱搜不是林洛桑的逆應援嗎,看之前我站的還是林洛桑x粉絲,看完之後我就倒戈向林洛桑x裴寒舟了,媽媽你看,我的西皮他們太般配了TAT】
【開頭為什麼是夏天和冬天呢,我盲狙是夏天遇到冬天正式確定感情!猜錯不負責。】
【我喜歡“眼睛的聲音”那一句,感覺就是裴總睡著了然後桑桑在一邊注視著他,啊那個場景那個眼神我有畫麵感了!歌詞在問能不能聽到她眼睛說的話啊!!原來就這就是我愛你的高級表達方式,學到了!!!】
【說畫豬和完蛋了的時候好可愛哦2333果然被愛著的女孩子都是那麼可愛!】
【對不起我好像和大家格格不入,我隻能看到裴寒舟,連抱燈牌都這麼A,好你媽帥啊。】
……
那天晚上幾乎是全民提前過年,林洛桑手機裡全是消息,粉絲們也都萬分滿足,裴寒舟難得一直掛著笑,就連不嗑CP的衝浪網友也看了很多相關的好笑段子。
回到酒店之後她累得不行,打開手機翻了翻,三天之後就是第二場演唱會了。
她先鑽進浴室裡卸妝,出來之後發現男人不見了,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兒。
林洛桑見他不在,打算自己先洗澡,脫了兩件之後發現外麵簾子沒拉。
這浴室和床中間是用玻璃隔著的,據說是為了防止顧客忘記關燈,但不知道簾子為什麼也要設在外頭,弄起來很不方便。
以往這個都是裴寒舟幫她弄的,她找了半天也不知道開關在哪,叫了加濕器半天也沒個反應,好像是電源插頭沒插。
空調風持續輸出,她凍得不行,一看玻璃是磨砂的,心道反正自己在男人回來前洗完就行,便沒再找按鈕。
浴室裡的林洛桑正洗到一半,在歌聲中忘記了時間,恍惚中好像聽到門鎖一響,但接著又沒再聽到聲音,便以為是自己聽錯,暗暗思忖男人大概不可能這麼快回來。
裴寒舟起先還沒意識到什麼,把自己下樓親自切好親自擺盤的水果放在桌上,然後開始看新聞。
看著看著忽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浴室內的聲音和燈光都令人無法忽視,他偏頭看了眼,正好看到氤氳霧氣中模糊的身影。
若隱若現的撩撥最為致命,男人當即喉結滾了滾,但理智讓他立時收回目光,正襟危坐地看向電視,還把新聞的聲音調高了好幾度。
林洛桑這才意識到他真的回來了,手一抖差點把花灑掀翻,趕緊隨便衝了衝身上的泡泡,跑到了安全的一邊。
也不好意思讓裴寒舟幫自己拉簾子了,萬一他本來沒發現,被她一說反而知道了呢?
她這個澡洗得很急,睡衣也沒拿,此刻披著浴巾在門口踩水,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裝作漫不經意地轉移話題道:“你把電視聲音開那麼大乾嘛呀?”
男人沒有回複。
林洛桑更覺得奇怪,搞不清這人到底回來了沒有,禁不住探出一顆圓圓的腦袋往外看了看,發現男人腿上正擱著一本書,仿佛身外無物般,入定地看著。
她仔細看了看,根據自己的了解和剛才發生的情況發現了不對勁,盯著男人隱忍通紅的耳郭沉吟了幾秒,這才沉默地縮回了浴室。
裴寒舟:“……”
過了會,但見她粉嫩白皙的指尖又扒上了門框,輕微用力時,指尖映出一片淡淡的青白色。
她就睜著那麼一雙瀲灩的眸子瞧著他,眼尾竟難得帶了些狡黠的味道,被擦得淩亂的頭發在頭發兩側微微鼓起來,像長出了一對狐狸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