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追查著追查著,發現線索斷在了無爭山莊?”蘇夢枕擰著眉,神色中露出了慎重的意思,他沒有問楚留香可是誤會了,因為他知道楚留香向來有一說一,他既然說線索斷在了無爭山莊,那就必定是斷在無爭山莊那裡,絕對不可能有問題。
蘇夢枕說出這話隻是感到有些棘手,無爭山莊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可小覷,無爭無爭,隻有實力高到了一定的程度,才能真正做到無爭。
如果那件事真的牽扯到了無爭山莊,那就說明這件事很麻煩了。
蘇夢枕腦海裡轉過無數個念頭,他最後拿定主意道:“我們先去赴宴,無爭山莊這次也拿到了英雄帖,必定會去到那島上,到時候我們再試探也不遲。”
楚留香微笑著點頭,“我也正有此意。”
天機老人的英雄帖一發,在江湖上引起的浪潮才剛剛開始。
能得到英雄帖的多半是各大門派的掌門和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俠客們。
天機老人的確是用心良苦,對於這些人來說,他們的武功雖然已經達到江湖上人人稱羨的境界,但卻或困在瓶或尋摸不到方向。
對這些人,能觀看到徐一清和小老頭的比試,無疑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而且,要是有誰運氣好,僥幸得了徐一清的指點,突破境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畢竟現在有金風細雨樓蘇夢枕和少林寺方丈大悲禪師兩人的事例在前,證明了這一條路的確是行得通的。
然而,英雄帖在江湖上畢竟是僧多粥少。
為了一張英雄帖,兄弟反目的事情比比皆是。
於武功之道,向來是充滿廝殺的。
楚留香心裡不禁感慨,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英雄帖,感慨道:“我真沒想到,這一張薄薄的紙竟然價值一萬兩黃金。”
“一萬兩黃金已經是昨日的價了。”蘇夢枕雲淡風起地提起茶壺,碧綠的茶水從茶嘴裡冒著熱氣地流入茶盞中,“今日十二連環塢已經出了三萬兩黃金收購一張英雄帖,另帶允諾誰給他們英雄帖,從今以後那人就是他們十二連環塢的副塢主。”
楚留香不由咋舌,十二連環塢怎麼說也是江湖上的一大勢力,掌管長江黃河兩大水脈的生意,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不可小覷的,竟然肯為一張英雄帖讓出一個副塢主之位。
“這也未免也誇張了?”胡鐵花都覺得自己手上的英雄帖有些燙手了,
“有什麼誇張的。”楊無邪道,“我們學武之人終其一生莫不是為了提高我們的武功,何況武功越高,壽命就越長,區區一個副塢主之位,相比起來又算什麼。”
胡鐵花和楚留香臉上露出了不讚同的神色。
但是他們心裡也知道,楊無邪說得恰恰是江湖上所有人的想法,江湖上以武為尊,如果突破到大宗師甚至大宗師以上,那彆說錢財富貴,就是功名利祿也唾手可得。
尋常人終其一生都未必能當個九品芝麻官,可是大宗師卻是可以直接受封為國師,享王侯爵位。
這便是武功的魅力。
江湖上引起的紛爭如何,天機老人未必不知道。
但是他對此並不在乎,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有利有弊,想要所有好處都得,卻不想要壞處,這樣的想法,他早就知道是不可能的。
是夜。
島上的風呼呼地刮著,入了夜裡,從海上刮來的風就讓島上的溫度冷了下來。
好在今夜群星璀璨,倒是另有一番美景。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天機老人提著一壺酒上一躍而上,跳上了山崖上。
小老頭收起盤著的腿,“你這老不死倒是知情識趣,知道帶上酒來。”
“有酒喝,你就喝,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天機老人直接將酒壺丟給了小老頭,小老頭劈手接過,毫不客氣地咕咚咕咚痛快喝了一口。
天機老人席地坐在地上,他盤著腿,一點兒也沒有武林高手的派頭。
小老頭喝完酒,就把酒壺丟給了天機老人,“這酒不地道,下次再帶這酒,我可不喝。”
天機老人翻了個白眼,“你有下次嗎?”
“嗬嗬。”小老頭打了個酒嗝,“你也覺得我會輸?”
“也?看來連你的徒弟宮九也不看好你。”天機老人摸著胡須,意有所指地說道,“我看你這次可彆賠了夫人又折兵才好,要是落得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下場,可得被那些混蛋們笑死了。”
“笑就笑,等小老頭我突破了,挨個上門去把那些家夥的牙齒給拔了。”小老頭滿不在乎地說道,“況且,就算是死了,人生在世都得一死,現在不過是提前罷了。”
天機老人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你到底有多少勝算?
小老頭砸了下嘴巴,伸手要拿酒壺,“不過一成。”
“不過一成,你也敢開口。”天機老人將酒壺拿到身後,“我看,你徒弟走火入魔,你也走火入魔了。”
“就算是不過一成,也足夠了。自古富貴險中求。”小老頭仰天說道。
他的語氣十分豁達,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天機老人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自己拿起酒壺咕咚咕咚地喝酒,他知道這小老頭嘴裡怕是沒半句實話,什麼不過一成勝算,要是這小老頭自己心裡沒有把握,豈會貿貿然提出那麼個要求來?
現在小老頭揣著明白裝糊塗,等到時候他就什麼都明白了。
離著十五還有四五日。
島上來客從數日起就開始不斷地多了起來,從天南海北、五湖四海,不斷有武林中人趕來,就連塞外、西域都有人舟車勞頓、沒日沒夜趕到這裡來。
“西方魔教?”武當派木道人看著西方魔教的轎子從船上下來的時候,驚呼出聲。
轎子裡伸出一隻玉白的手,玉羅刹俊美到妖孽的麵容從轎子裡露了出來,人群中有人倒吸了口涼氣,被他的容顏驚豔到走不動路。
“木道人,好久不見。”玉羅刹言笑晏晏,卻叫木道人從後背躥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上次他看到玉羅刹對著人這麼笑的時候,那人的屍骨到現在都還沒找著呢。
“你怎麼會來這裡?”木道人擰著眉頭,“你們西方魔教就算再囂張,也莫要把我們中原武林視若無物,這裡可是我們的地方!”
“木道人彆誤會。”玉羅刹笑得麵如桃花,笑意卻是不到眼底,叫人一看就心生寒意。
他從轎子上緩步走出,手指撚著一張英雄帖,“本座這次來,可不是來和你們玩的,是和你們一個目的。”
“你怎麼會有英雄帖?”人群中有人質疑道。
西方魔教乃是邪教,這英雄帖怎麼說也不該落到他手上。
“因為本座有錢啊。”玉羅刹笑著說道。
眾人默了默,竟無言以對。
玉羅刹這話真叫人不知道怎麼回應,如今英雄帖一張的價格已經炒到了黃金十萬兩,就這個價錢,還有價無市呢。西方魔教能拿到一張英雄帖,彆的不說,至少財大氣粗這方麵足可以秒殺在這裡的眾人了。
“木道人,你還有事嗎?”玉羅刹道。
木道人鐵青著臉讓開了路,他們這次到島上來,也不多想多生事端。玉羅刹這個瘋子瘋起來可是毫無顧忌,要是被他毀了這次機會,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玉羅刹掃了木道人一眼,唇角勾了勾,足下一點,身影卻是不到片刻就消失在了眾人麵前。
“他這是要去哪裡?”木道人擰著眉頭,心裡暗暗嘀咕,這玉羅刹急衝衝的,倒像是追趕什麼人去似的。
木道人猜對了。
玉羅刹的確是為了追趕一個人來的,他本來還在西域處理西方魔教的事情,驟然知道西門吹雪拿了英雄帖上島上來,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阿雪。”玉羅刹一個兔起鶻落,落在了西門吹雪麵前。
西門吹雪停下了腳步,“什麼事?”
“阿雪,你聽我解釋,玉天寶的事真的……”玉羅刹急急忙忙地想要解釋,卻被西門吹雪打斷了話。
“我不在乎。”西門吹雪道,“這件事你可以不必跟我解釋。”
玉羅刹欲哭無淚,他趕了一路過來就是想和西門吹雪解釋玉天寶的事情。他本以為西門吹雪不見他,是因為在乎玉天寶,心裡還有些竊喜。
沒想到,西門吹雪竟然說他不在乎。
“那你為什麼不見我?”玉羅刹不死心地問道,他就不相信他身為阿雪的爹,阿雪的心裡會沒有他。
西門吹雪定定地看著他,然後吐出三個字,“你很吵。”
玉羅刹紮心了。
他默默地看著西門吹雪繞開他往前走去,突然覺得自己的背影有些蕭瑟。
他堂堂西方魔教教主,什麼時候被人這麼嫌棄過。
“哢嚓——”
葉孤鴻不慎踩碎了一截枯枝,發出了細碎的聲音。閉著眼睛在樹上歇息的葉孤城心裡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睜開眼睛。
玉羅刹已經在他們麵前了。
“二位不知非禮勿聽的道理嗎?”玉羅刹臉上露出了一個陰森詭異的笑容。
葉孤城尚未開口,葉孤鴻卻是辯駁道:“閣下這話可就不對了,論先來後到,也是我和堂兄先來這裡的,二位慢了一步來,在我們附近說話,我們能怎麼辦?”
氣怒中的玉羅刹豈會聽他的話,他撩起眼皮,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瞥了葉孤城一眼,道出了他的身份,“白雲城城主葉孤城。”
葉孤城點了下頭,他的麵容英俊,氣質卻高冷不近人情,一雙墨眸中無風無雨,“玉教主。”
“你認識我?”玉羅刹笑了。
他的眼眸一轉,腦海中起了殺意,他和西門吹雪的關係至今無人知曉,這二人剛才不知聽到了什麼,玉羅刹至今信奉一個真理,要保密,就要殺人滅口。
他的殺意才動。
身後就傳來了木道人等人的聲音。
玉羅刹眼神閃了閃,眼神在葉孤鴻和葉孤城身上轉了一圈,唇角似笑非笑,轉身離開了。
葉孤鴻被玉羅刹的殺意震懾得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
他現在驚魂未定,以他的眼力,哪裡看不出來玉羅刹剛才是有意要殺他們,如果不是有人來了,剛才玉羅刹已經出手了。
“多事之秋。”葉孤城從嘴裡吐出四個字。
葉孤城的斷言很準。
玉羅刹的到來幾乎就像是在羊群裡多出了一隻狼一般。
眾人紛紛表示,絕不願意與西方魔教比鄰而居。
大廳內,眾人吵吵鬨鬨,仿佛跟西方魔教成為鄰居會對他們造成多麼大的影響一般。
陸小鳳和司空摘星被吵得頭都疼了,心裡後悔不迭當初就不該答應幫忙分配住處的事,宮九現在倒是樂得輕鬆,兩手一甩,直接閉關。
而徐一清和東方不敗,陸小鳳和司空摘星又不好意思拿這件事去打擾他們。
因此,眼下的苦果,隻有陸小鳳和司空摘星兩人自己嘗了。
“這麼熱鬨。”玉羅刹的聲音如平地起驚雷一般乍現,“都在說什麼呢?”
大廳裡,眾人立即安靜下來了。
所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敢說話。
“陸小鳳。”玉羅刹笑著在陸小鳳身邊坐下,“本座的住處可安排了?”
聽了這話後,所有人頓時齊刷刷地看向陸小鳳,頗有要是陸小鳳敢把玉羅刹安排在他們旁邊,就和陸小鳳你死我活的意思。
陸小鳳尷尬地咧開唇笑了下,“你、你要住哪裡?”
“西門吹雪住在哪裡?”玉羅刹淡淡道,“本座就住在他隔壁就行。”
才剛走進來的葉孤鴻和葉孤城二人臉色都變了變。
葉孤鴻腦海裡更是忍不住浮想聯翩,剛才他們才不經意地聽到那段對話,現在又聽到玉羅刹要住到西門吹雪旁邊,葉孤鴻忍不住就想多了。
不止他想多。
連葉孤城也下意識地想偏了。
他朝玉羅刹看去一眼,眼神中有些許不讚同。
陸小鳳苦笑,“這我怎麼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