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遊轉頭,對上一張可愛的圓臉。
這是一個黑發黑眼的崇夏國女孩,十五六歲,非常年輕,以血族銳利的視力,可清晰地看到她皮膚下的血管。
鮮紅的血液,在血管裡奔騰。
秦小遊似乎聞到了甜美的氣味,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一直被他壓抑的食欲,如出籠的野獸般,精神抖擻。
他迅速捂住鼻子和嘴巴,肩膀劇烈地顫動。
“啊?你沒事吧?”少女關切地上前一步,有些不知所措。剛才經過的時候,發現這個銀發少年縮在角落,一副不舒服的模樣,便忍不住詢問,但她沒想到,自己問完話後,少年的反應這麼大。
“我……我幫你叫醫生吧?”她緊張地說。她的西羅語說得不好,也不知對方聽不聽得懂。
秦小遊死命地捂住嘴巴,不讓尖牙露出來,壓製住蠢蠢欲動的食欲,好一會兒,緩過勁,他鬆開嘴巴,用手背擦拭額角的細汗,抬一張蒼白的臉,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
“我沒事……就是船顛簸得厲害,腸胃不舒服,想吐……”他說的是標準的崇夏國語,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意思,“謝謝你的關心,我坐一會兒就好。”
少女眨眨眼,一臉驚訝:“你……你也是崇夏國人嗎?”
乍看他漂亮的銀發和獨特的紅色眼睛,以為是西羅國人呢!不過,他的五官輪廓柔和,確實擁有崇夏人的特色。
“嗯。”秦小遊點了點頭。
“你的頭發和眼睛是怎麼回事?”少女好奇地問。
秦小遊淡定地回答:“頭發是染的,眼睛……戴了美瞳。”
少女雙手一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難得在滿是外國人的遊輪上,遇到一個同齡的老鄉,她熱切地坐到椅子上,關心地問:“不舒服怎麼不在房間裡休息?吃沒吃暈船藥?沒有的話,我這裡有。”
說著,她從隨身攜帶的包裡翻出一板藥,遞給秦小遊。“藥丸是甜的,可以直接吃。”
“……謝謝。”秦小遊猶豫了下,接過藥,摳了一粒塞進嘴巴裡。肚子是真的餓,暈船也是真的暈,兩者至少先治住一個。咽下藥丸後,他低聲道,“房間裡悶,不如出來逛逛。”
少女心有戚戚地點頭:“沒錯沒錯!在房間裡除了睡就是看錄像,現在外麵是暴風雨,手機沒信號,上不了網,好無聊!”
秦小遊得知沒有網絡,微微蹙眉。
真是個糟糕的消息。
原本他還想借少女的手機,給小智發送定位,如今倒好,沒有信號,一切免談。
不知道暴風雨什麼時候過去。
另外,他擔心自己耽擱太久,綁匪會發現他跑了。
少女的話提醒了他,他的銀發太引人注目了。
“那個……你的帽子能借我戴一下嗎?”秦小遊的視線落在少女頭頂的棒球帽上,見少女滿是疑惑,他連忙難為情地解釋,“我頭暈,戴帽子或許能緩解,等船不顛簸了,我馬上還你。對了,我叫……李小遊,你呢?”
他在心裡向李先生說了聲對不起,借他的姓用一下。
“哈哈,早說嘛!”少女摘下棒球帽,遞給他,“我叫黃佳語,住在十二層的客房。”
秦小遊戴上帽子,儘量把銀發藏進帽子裡,彆開視線,不敢與少女明亮的眼睛對視。“我……住在十五層。”
又扯了一個謊,太抱歉了。
“哇,原來你住在貴賓艙,怪不得之前都沒見過你。”黃佳語驚歎。
秦小遊身上的運動服是羅管家為他準備的,價格和質量非同一般,黃佳語乘得起遊輪,自然識貨,所以對秦小遊的話深信不疑。
尷尬地笑笑,秦小遊轉移話題:“這小提琴……拉得真好聽。”
“哈哈,可不是!”黃佳語刹時興致,雙手交握,眼睛裡冒出可疑的小紅心,“我跟你說,我就是在房間裡無聊了,才出來碰碰運氣。”
秦小遊剛才匆匆一瞥,完全沒有注意舞台的演奏者是男是女,這會兒看黃佳語緋紅的小臉,可以確定,拉小提琴的人絕對是一位帥哥。
“走,我們坐近一點聽。”黃佳語自來熟地拉他。
秦小少被動地起身,目光在她細嫩的脖子盯了兩三秒,堅定地移開。
他是血族,不是吸血鬼,絕不會受食欲控製,失去理智。
儘管饑餓折磨著他的腸胃,卻也在磨礪他的意誌。
壓了壓棒球帽的帽簷,他隨黃佳語走到舞台附近的觀眾席。
觀眾席上沒什麼人,台上演奏的青年卻十分投入,他微閉眼睛,傾注情感,將一首《精靈之夜》拉得生動活潑,時而輕快,時而悠揚,美妙的琴聲令人暢想神往,腦海裡不斷地浮現出一幅幅鮮活的畫麵。
天籟般的琴音,勾起了秦小遊的回憶。
仲夏的傍晚,夕陽染紅了小河,知了在樹上懶懶地叫著,乾農活的村民在河邊洗腳,新來的養鴨人手忙腳亂地揮舞竹竿。
身穿白色短袖的少年,站在河邊的榕樹下,孜孜不倦地拉著白色小提琴,從斷斷續續到流暢,從流暢到優美,日複一複,年複一年,每天都在練習,從不間斷。
秦小遊不禁想,哥哥比自己有天賦還勤奮,活該他拿獎無數。
這首《精靈之夜》他哥也曾演奏過,為了拉好它,足足練習了一個月。
那段時間,秦小遊耳邊天天繚繞著這首曲子,對哥哥拉琴過程中的小習慣,都一清二楚了。
比如,拉到某一段曲調時,哥哥加入自己的小技巧,使琴音更加活潑,體現精靈的可愛。
秦小遊的手指有節奏地晃動,等待第三樂章的精靈之舞。
一、二、三——
琴音從舒緩進入輕快,精靈之舞開始了。
秦小遊凝神聆聽,突然,他身體一震,抬手將棒球帽的帽簷往上一頂,露出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台上的青年。
當他看清青年的模樣時,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舞台上的青年身穿一套黑色的尾燕服,肩膀上搭著一把精致的白色小提琴,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右手腕係了一條紅色絲帶,隨著拉琴的動作,絲帶隨之飄蕩。
他是純正的崇夏國人,卻擁有立體的五官,棱角分明,線條流暢,仿佛天然雕琢般完美無瑕,及肩的墨黑發絲披散,像一匹上好的綢緞,柔順光滑。他眼眸半垂,神色淡然,似乎對台下有多少聽眾漠不關心,隻是專注地沉浸在曲子裡,孤獨地享受藝術的魅力。
眼前這張成熟俊美的青年臉龐,與記憶中的冷然少年完美重疊。
秦小遊抑製不住心裡的激動,仰著頭,眼裡含著晶瑩的淚光,深深地凝望舞台上的人。
仿佛有感應般,台上演奏的青年掀起眼皮,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彼此心中頓生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