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遊驀地回神,望著男人俊美的臉龐,莫名地心虛,避開他直視自己的目光,低頭看獸皮上的單詞。
“沒……沒想誰,呃,這十個單詞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奧德納放下木炭,取過桌上的濕獸皮,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指上的炭粉,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好像在透過我看彆人。”
秦小遊驚了驚,手一抖,木炭在獸皮上劃出一條直線。
他沒想到男人這麼敏.感,竟然連他透過他思念未來的李先生都察覺到了。
然而,受時空限製,他不能說太多,隻能訕訕地笑道:“沒透過你看誰,就是……想起我的長親了。”
“你的長親?維薩嗎?”男人望著青年難為情的模樣,並沒有任他糊弄過去。
秦小遊頭痛了。
他以為和男人相處了幾個月,彼此相互信任了。即使他層出不窮地搞花樣,男人都保持沉默,哪裡知道今天他竟然打破砂鍋問到底。
憋了這麼久,終於決定算總賬了嗎?
秦小遊正襟危坐,定了定心神,紅眸清澈且真摯地凝視男人:“如要我說……我的長親不是維薩,你信嗎?”
他不想欺騙男人了。
因為當哪一天他離開後,男人懷著期待的心情詢問維薩時,卻得到否定的答案,不知會如何失望?
善意的謊言仍是欺騙。
打著為他人好的旗號,卻做著傷害他人的事,實為無恥。
“我信。”奧德納道,“維薩從小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過了十八年,也不會有多少變化。”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這是原始人李先生對維薩親王的評價嗎?
秦小遊腦海裡不禁浮現維薩親王那張華麗俊逸的臉,很難將他與這兩個詞聯想到一起。
不過,曆經五千多年的洗禮,再魯莽的人,也會沉澱下來,變得深沉睿智,否則,他如何能脫穎而出,成為擁有實權的四大親王之一呢?
看男人的神情,便知他從一開始就沒有信過他的話。
秦小遊汗顏。
果然,不管是現在的奧德納,還是未來的李先生,都不好糊弄。
男人沒有戳破他的謊言,不過是因為自己提到維薩,確認他不是危險分子,才允許他留下養傷。
秦小遊心情複雜,既慶幸又感慨。
慶幸李先生心地善良,不僅救了他,還儘心儘力地照顧。
舔了舔乾燥的唇,秦小遊好奇地問:“既然你明知我身上疑點重重,卻為什麼不揭穿,不趕我走呢?難道不怕我對你不利?”
男人揚眉,放鬆地靠在獸皮枕上,修.長的手指撫過盤在腳邊昏昏欲睡的銀蛇。
“你,很特彆。”他目光深邃。
因為特彆,所以留下仔細觀察,越接觸越覺得奇特,青年展示的東西完全超乎他的認知。於是想更深入地了解,漸漸地被吸引,再也無法移開視線了。
秦小遊眨了眨眼睛,嘴角不禁上翹。
被男人稱讚,心情好得想向全世界宣告。
他手肘支在桌上,托著精巧的下巴,身體微微前傾,紅瞳映著壁爐裡的火光,燦若星辰。
“對,我很特彆,是獨一無一的存在。”
我不僅是你的初擁,還是你的愛人。
青年的眼神過於熾熱,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望著他了,奧德納閃了閃神,很快沉寂下來,冷靜地問:“你什麼時候離開?”
秦小遊沒想到他問得如此直白,一點都不委婉,連緩衝的時間都沒有。反觀自己,貿然提離開,怕男人會難過,便遲遲開不了口。
當然,以他目前的實力,開啟時空大門還有些困難,但能拖則拖,或者乾脆避過離開的話題。哪知,男人心裡如明鏡般的清楚,完全沒有自己想象中的脆弱。
是啊,西弗蘭斯是血族之王,怎麼會脆弱了呢?
如今的自己隻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過客,注定會分離,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將如風般,化為一道淺淺的痕跡,無足輕重。
自嘲地笑了一下,秦小遊正色地道:“等你足夠強大,等我有能力找到回家的路。”
奧德納撫摸銀蛇腦袋的手指,慢慢地移到它的脖子。銀蛇敏.感地驚醒,當七寸被捏住時,瞬間不敢動彈,瞪著一雙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瞅自己的主人。
“你的家……很遠嗎?”他問。
“是的,很遠。”秦小遊黯然地道。隔著遙遠的時空,非常人所能及。
事實上,他也沒有把握能否順利回去,回到離開的那個時間點。
他不願李先生和家人多等他一分一秒。
等待太煎熬了,更折磨人。
他簡直無法想象,沒有他的時空裡,李先生和家人將會如何的悲痛欲絕?更無法接受,自己回去的時間點,家人早已離世,與他天人永隔。
所以,再次打開時空之門,必須精準定位,回到他被洪博士送走的那一刻。
在沒有足夠多的把握前,他不會貿然打開時空大門。
奧德納鬆開銀蛇的七寸,銀蛇重獲自由,快速地溜走,遠遠地躲開。
“繼續。”男人拿起木炭,道。
秦小遊怔了一下,散去心裡的傷感,提起精神。“好。”
他很感謝男人沒有追根究底,否則涉及核心問題,他都不知道怎麼解釋好。
早上學習單詞,下午訓練異能,一天很快過去,晚上躺在床上,秦小遊無聊地翻書本。
是的,書本,紙質的那種。
隨著異能閾值提升,他早就可以自由使用瑪瑙串珠裡的存儲空間了。
去原始森林做任務前,他塞了許多東西進存儲空間,比如換洗衣物、血袋、乾糧、零食,以及無聊打發時間的等。
異能恢複後,他並沒有使用存儲空間裡的東西。
因為他知道,這些東西不屬於這個時代,不該出現。
尤其是血袋,裝著優質的人類血液,絕對比瑪卡德獸的血液美味。
他沒敢喝。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他怕喝了血袋裡的血,就嫌棄瑪卡德獸的血了。
再則,男人的鼻子靈敏,一定會嗅出他偷食了人類的血液,到時候解釋不清楚,恐怕會被趕出山洞。
要知道,如今的李先生最厭惡嗜血者喝人血。
平時秦小遊很少動存儲空間裡的東西,但是今天和男人坦白後,他失眠了。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痛苦之餘,隻好拿出和小型手電筒,看書打發時間。
這是一本愛情。
他隨手從家裡的書架上拿的。
講的是女主穿越到異世界靠金手指搞基建,最後成為大領主的故事。
當然,男主少不了。
是她身邊的騎士,與她同甘共苦,護她愛她,為她開疆擴土。
總之,兩人非常恩愛,作者用了大量的筆墨,描寫他們的愛情。
秦小遊看了三分之一,果斷地合上書,連同手電筒一起塞回瑪瑙串珠裡。
他已經如此艱難了,就不要再刺激他了。
好不容易清心寡欲了數個月,他容易嗎他?
白天被發.情的瑪卡德獸暴擊了一下,晚上再被愛情刺激,他擔心自己把持不住,不顧一切地衝到隔壁,對天天在他麵前秀肌胸和腹肌的男人來場霸王硬上弓。
得,睡吧!
秦小遊閉上眼睛,默默地數火柴人。
一隻火柴人,兩隻火柴人,三隻火柴人……
數到一百隻火柴人,仍毫無睡意。
秦小遊痛苦地放棄了。
既然睡不著,那就做點有意義的事,構思一些新的技能。
他捏著瑪瑙串珠,細細地琢磨。
既然物品可以存儲進一顆珠子裡,那其他東西呢?
比如……時間!
秦小遊腦中靈光一閃,來勁了,翻身坐起,饒有興致地捏著一顆未開出存儲功能的珠子,嘗試他的新想法。
先用異能開啟珠子的存儲空間,接著想法子把時間存進去。
從科學角度上說,時間是一個物理量,無形無相,不是絕對存在的物質,無法儲存和再生。
不過,秦小遊作為時間異能者,已經不能簡單地用科學解釋。
他能夠暫停、回溯、穿越時空,本身就超乎尋常。利用異能存儲時間,似乎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當然,一切都得靠他摸索和嘗試。
秦小遊乾勁十足,失敗了三四十次,消耗了一半的異能閾值後,累得倒頭就睡。
一口吃不成胖子,凡事循序漸進,多試幾次,總能成功。
接下來的日子,秦小遊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
每天早起和男人找瑪卡德獸蹭飯,上午學習,下午訓練,晚上做實驗。
時光匆匆如流水,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一個月。
瑪卡德獸和其他南遷的動物,終於找到了四季常春的克巴托草原。
秦小遊使用錨點空間跨越,跟隨它們一路南行,增長了不少見識,看到了自然界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殘酷一麵。
瑪卡德獸不算食物鏈的頂層。
它們是素食動物,雖然擁有不弱的攻擊力,但麵對大型凶殘的捕獵者,仍會受到威脅。
好在,它們是一個非常團結的族群,一方有難八方助,南遷的過程中,相比其它動物,損失較小。
當然,秦小遊和奧德納蹭了它們的飯,必要的時候,會出手驅趕厲害的捕獵者。
互幫互助嘛!
這也是瑪卡德獸願意讓兩腳獸蹭飯的原因。
秦小遊站在坡上,望著水草肥美的草原,心曠神怡,情不自禁地想和李先生一起去卡沙木草原遊玩的場景。
那時候他,對李先生的感情十分朦朧,如果不是經他人點醒,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開竅。
說不清楚是他先動心還是李先生故意誘.惑。
一切就那麼自然而然地發生了,不知不覺地淪陷在男人的溫柔裡。
奧德納站在一旁,視線不經意地落他身上,捕捉到那雙漂亮的紅瞳裡流露的思念,暗了暗眼神,隨手摘了一片草葉,放在嘴邊,吹出一段優美舒緩的曲子。
秦小遊回神,側耳傾聽。
好溫柔的曲調,仿佛有人在耳畔低聲呢喃,成功地安撫了他的傷感。
一曲終了,男人放下草葉,風吹過,揚起他耀眼的金色發絲。
恍惚之間,秦小遊差點將眼前的男人認成了未來的李先生。
“西弗蘭斯……”他低喃。
奧德納目光微動,凝視銀發青年精致的臉龐,問道:“你的信仰是西風之神嗎?”
“啊?”秦小遊一怔,心中警鈴大響,尷尬地摸著鼻子,回避男人洞悉一切的眼神,點頭道,“是,是的。”
奧德納質疑:“世上真有神明?”
秦小遊乾巴巴地回道:“對我來說,他就是我的神明。”
奧德納垂眼,沉思片刻,突然握住青年的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哎?”秦小遊一驚。
應男人要求,他們回到山洞,穿上厚重的獸毛衣,頂著風雪,徒步在森林裡行走。
因為不知道目的地,男人也不說清楚,他隻能跟著男人埋頭苦走。
雪真深啊!
一腳踩下去直接沒到大.腿。
要不是怕冷,他都想長出翅膀飛了。
走了大半天,秦小遊累得氣喘籲籲,兩人終於到達目的地——一個被巨石堵住的地洞。
金發男人雙手按在巨石上,用蠻力將它搬開。
隨著巨石挪動,四周的雪簌簌而下,一陣強風刮過,飛起無數雪花,瞬息之間,洞口的雪被清理乾淨,露出原本麵貌。
秦小遊疑惑地打量可容納兩人進出的地洞口,問:“這裡是?”
男人沒有回答,他點燃帶來的火把,腳下生風,帶著秦小遊一起下去。
秦小遊張大嘴巴,灌了一口充滿黴味的空氣,趕緊閉上。
地洞很深,兩人足足往下落了一十多米,方腳踏實地。
洞裡空氣稀薄,火把差點熄滅,好在男人能控製氣體,帶來充足的氧氣,火把再次明亮。
秦小遊釋放感知,小心翼翼地探查四周,借著火光,看清了地洞裡的景象。
腳下到處是碎石,長滿了不需要陽光的菌類,距離他們三步之遙,爬滿了帶刺的蔓藤,蔓藤莖葉赤紅,肆意地生長,幾乎遍布整個地洞,密密麻麻地看得人頭皮發緊。
“這是……”隱隱之中,秦小遊心裡有一種猜測,下意識地握住男人的手。
男人側首看了他一眼,回握他的手,帶他向前走去。
當男人朝前踏了一步,地上的蔓藤如有生命般,紛紛避開了。
秦小遊驚訝不已。
“這是嗜血藤。”奧德納舉著火把,拉著秦小遊的手,徑直往地洞深處走去。
蔓藤爭先恐後地避讓,好像非常害怕金發男人,寧可斷莖,也要逃離。
秦小遊嘖嘖稱奇。
他沒有猜錯,這果然就是當初造成李先生和族人變成嗜血者的罪魁禍首。
然而,它居然害怕李先生。
隻要李先生一靠近,便蠕動藤條讓出一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