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開始前一周,季聽秋突然給路穠穠打來電話。
“怎麼了?”
“是這樣——”季聽秋也為難,“今天段靖言突然問起你的事,然後他說有東西要給你。”
“東西,什麼東西?”
“我也不清楚。問他他不說,隻說是挺重要的東西,一定要你收下。”
路穠穠心下詫異,上次橫店一彆,她沒有再過問段靖言的事。據季聽秋所說,段靖言回去之後恢複正常,她本以為,以後一直就是這樣了。
他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發瘋找她麻煩,他們就做陌生人,各自過各自的生活。
突然說有東西要給她,她意外之餘還有點受寵若驚。沉吟片刻,她道:“你把小夏的地址給他吧,小夏收了會拿給我。”
季聽秋說好。
幾天後,程小夏帶著段靖言寄的東西到喆園來,霍觀起正好在家。路穠穠正在廚房忙碌,為晚餐準備食材,暫時停下手。
薄薄的東西看著像是信件,東西拆開,果真是一封信。
麵上寫著:親愛的觀起和穠穠親啟。
隻兩眼,接到手隻看了兩眼,路穠穠一僵,整個人愣住。
霍觀起察覺,走過來:“怎麼了?”
路穠穠咽了咽喉,“沒事。”看向程小夏,“你先回去吧。”
待程小夏告辭,路穠穠出神地拿著那封信走到沙發坐下。霍觀起陪在他身邊,還沒開口,瞥清封麵上的字,眸色一頓。
段謙語的字,飄逸,灑脫,又有幾分和他人一樣的溫柔。
路穠穠幾乎是顫著手打開的,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她差點一下子沒忍住鼻酸。
“今天天氣好嗎?
我在十年前,給你們寫這封信。不知道你們過得好不好。”
是段謙語的字,是他的語氣,是他寫的內容。
他在十年前的某一天,出門買教輔的時候,逛到這家垮時間寄送信件的店鋪。
那一天段靖言在跟他鬨矛盾,因為他不肯帶段靖言出去玩,被耍脾氣的段靖言放話“以後再也不叫你哥了”,他在信裡苦惱又無奈:
“……靖言的臭脾氣真令人頭疼,要是穠穠你在就好,擰他耳朵教訓他,他肯定不敢這麼放肆。”
這樣抱怨著的他,還是給段靖言買了愛吃的牛肉漢堡。途中停下來,給十年後的他們寫信。
他念叨了好多好多,不放心路穠穠衝動的毛病,數落她挑食,感歎她總是口是心非吃虧。還說了霍觀起話太少的毛病,說他不愛惜身體,有什麼事愛憋在心裡。
不太方便當麵講的話,麵對麵有些羞恥的關切和操心,一一都寫在信裡。
他希望十年後的他們改掉了這些,不要和自己較勁,要過得開心舒暢。
段謙語也提到二十歲的那場手術:“……心裡其實很忐忑,有點期待,但也並非完全不害怕。醫生說手術成功率隻有百分之六十,我爸媽私下時常唉聲歎氣,我都不敢在他們麵前過多表露情緒。”
在他們麵前也是沒有的,路穠穠從沒聽他說過這些。
隻在這封信裡才得以窺見。
那樣溫柔平和什麼都不怕的謙語,原來也有害怕的時候。
他這樣安慰自己:
“但是靜下來想想,也沒必要擔心太多。生死有命,這是我注定要經曆的,不論結果好壞我都接受。”
話鋒一轉,很快就跳過這個話題。
他說:
“你們是我最好的兩個朋友,那些吃過的苦,受過的委屈,我也算見過了解過。勸慰的話你們大概不想聽,但我想告訴你們,人生就是這樣,起起落落,有苦有甜,你們現在經受的這些都不會白費,老天爺一定會回報值得的人。”
“十年後你們會是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但我想象,也希望,觀起能夠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不被限製,不被束縛,為自己,也為所愛的人和事活著。穠穠你呢,會是一個驕傲、幸福、被人寵愛的大小姐,無憂無慮,無災無難,擁有屬於你的一切。”
“我應該沒告訴你們,上周我偷偷去了寺廟,給我爸媽和靖言求了簽,也給你們一人求了一個?應該是沒說。至於我,我的前途太不確定,就算了,如果能挺過二十歲的那場手術,到時候再去一次好了。”
……
路穠穠淚流滿麵,一聲一聲嗬著氣,眼淚撲簌直掉。
很長很長的一封信,在信的結尾,段謙語隻寫了一句話,他說:
“十年後的你們,一定要過得很好。”
落款:無論什麼時候都永遠愛你們的謙語。
紙張在指下被緊緊捏住。
路穠穠心裡撕心裂肺地疼,哭得喘不過氣,霍觀起沉默著,將她摟進懷裡。
——無論什麼時候。
——永遠都。
段謙語永遠愛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