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到這裡便再無下文。
顏喬喬難以置信地移動視線,落回那幾個刺目的字眼上,仔細看清。
“江”、“威武山”。
心臟跳動錯亂,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威武山,便是父兄前世葬身之地!
而殺他們的人,正是江白忠!
顏喬喬腮幫發麻,寒意順著脊柱躥上後腦。
怎麼會,怎麼會,八年後的事情,怎麼會提前至今!
因為無法細說前世之事,她隻告訴過顏青要提防韓崢身邊的劍道大宗師江白忠,沒想到顏青還未回到青州,阿爹便已去了威武山。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摁住桌麵,顫身站起。
這不是她有能力阻止的事情。父兄,不容有失!
顏喬喬死死咬住唇,起身出門,順著山道直奔清涼台。
這個世間,唯有一個人會相信她的話,也唯有他能夠幫助她。
此刻,她再顧不上彆的。
*
顏喬喬抵達清涼台時,離霜已經離開。
見到公良瑾那一霎,顏喬喬忽然感覺這一段不曾見麵的時光突兀地消失了,仿佛昨日,不,仿佛方才還與他見過麵,聽過他的聲音。
眼前之人,熟悉依舊。
他微笑著望向她,見她麵色不對,便起身繞過案桌,立在她的麵前。
“不要急,慢慢說。”
因為修為大有進益,顏喬喬喘得並不厲害,隻是心中急切,手一直在顫。
她將顏青寄來的第二頁信紙遞到他麵前,用顫抖的手指,指了指“威武山”與“江”。
“江白忠在威武山,殺我父兄!”她開門見山告訴他。
公良瑾笑意斂收,眉眼壓低:“韓崢未上位,調不動江白忠。”
他知道她說的是前世,便與她分析今生的局麵。
江白忠是新晉的劍道大宗師,在整個大夏赫赫有名。如今韓崢未上位,江白忠是韓父鎮西王的心腹——韓崢離開大西州時隻有十二歲,這些年在昆山院就讀,絕無可能將手伸回大西州,越過鎮西王,搭上他父親麾下第一大將。
“是啊……”顏喬喬深吸一口寒氣,“難道真正的幕後主使察覺事情有變,便將一切提前?!”
她的重生,改變了太多局麵。
公良瑾隻沉吟了一瞬,便道:“南山王與世子乃國之棟梁,不容有失。”
顏喬喬拚命點頭。
“我乘皇輦出發,可比信鷹更快。”他一麵起身往外走,一麵說道,“到了青州,我會調戍邊中央軍前往威武山,助你父兄。”
顏喬喬心臟“怦怦”直跳,她小跑著追在他身後,欲言又止。
踏出殿門,他停下腳步,回身看她。
顏喬喬忍淚抬頭道:“我知道殿下不方便帶我一起走……我相信您會把他們好好帶回來。”
嗓音又軟又顫,她的模樣印在他的眼眸中,小臉雪白,眼睛裡顫著淚,唇扁成了彎彎的線。
他忽然抬手,落在她的腦袋上。
顏喬喬下意識縮了縮肩膀,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自下而上望著他。
“確實不便帶你,你且放心,”他道,“我若做不到,這世間再無第二人能做到。”
她微微張開了唇瓣。
這一刻的公良瑾,就像一塊不再掩飾光芒的冷玉,耀起灼灼之光。
灼得她的眼睛和心尖都微微地疼。
又甜又疼。
“等我消息。”大手輕輕揉了下她的發絲,然後利落收回。
鶴氅拂動,他疾步踏下殿階,身後影子般落下兩列暗衛,隨他離開清涼台。
她從未見過如此挺拔而篤定的身姿。
一晃,便消失在大門外。
“殿下……”她心頭震顫,鬆下一口氣的同時,蘊了許久的眼淚潺潺而下。
片刻之後,她向著空蕩蕩的清涼台殿門,認認真真起誓:“此刻起,我會儘我所能,勤修苦煉,絕不偷懶分毫!我一定,一定早日成為您需要的棟梁之才!”
她閉了閉目,讓熱淚順著眼角肆意淌下。
*
顏喬喬返回赤雲台,收斂情緒,提筆給顏青回複。
雖然殿下能比信鷹更快,但她還是要多叮囑一遍。
“江白忠要對你們下手!萬萬當心!”
落筆,正要卷起信紙,忽感頭上青絲微微發暖。
她抿了抿唇,心顫了下,提筆又寫。
“我的終身大事已有人負責,不勞大哥費心。我喜歡的人便是他那樣的,這世上,再無比他更好的男兒。”
“若不是他,我終身不嫁。”
看著青鷹飛過赤霞花雲,顏喬喬笑著收起眼淚,開始凝神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