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弓,接箭,張弓搭箭,行雲流水。
眉目依舊與往昔一般沉靜,眼睫微垂,漫不經心。
韓崢的上唇還未複位,便聽得一聲破空清吟,瞳仁收縮之際,利箭已至眼前!
隻見那箭頭微微泛著凜然黑光,與純白的仁君道意可謂背道而馳!
“修……”
韓崢麵色劇變,第二個字未來得及出口,便被一箭貫穿了眉心。
“鐺——”
血玉令牌輕輕磕在椅臂,然後墜落到繡台上。
箭羽穿過韓崢顱腦,如同穿過一麵水鏡,直直釘進了繡台後方的石壁中。
“錚。”
羽尾顫動,箭頭沒入石壁一尺有餘。
公良瑾落弓,垂眸,“殺。”
無人指使的血邪們霎時陣型大亂,不過片刻,便被威武有序的正規軍徹底擊潰。
汙血遍地,腥濁橫流。
坐在輪椅中的韓崢散出三尺寬。
“這二人並未離開京陵。”公良瑾語聲靜淡,仿若在聊天氣一般,“下一次見麵,不會太久。”
聞言,眉眼已擴散開來的韓崢麵色再度劇變。
趁著他還能看見,公良瑾若無其事地抬起手來,一下一下擦掉了顏喬喬的眉。
顏喬喬心頭微驚:“殿下?”
“下次再給你畫。”
“……哦。”心尖有些發悸,如春日的小嫩芽,不停地拱啊拱。
金殿禦守已開始清理戰場。
他們將一種散發出雪鬆香味的金色油脂灑在血邪屍身上,然後扔下火折子。
便見金粉一般的火焰瞬間騰起一丈來高,烈焰下方的黑屍急遽收縮,晃眼之間便隻剩一個焦黑的影子烙於地麵。
顏喬喬隱約聽到了奇異的慘嚎聲。
隨著一具具屍體化於金火,慘叫聲愈加淒厲,連綿不絕。
這個聲音似是極遠極遠,遠到相隔萬水千山。
公良瑾道:“江尚書一生為官清正,膝下幼女亦為家國做出了貢獻。”
顏喬喬默默點頭,心道,江芙蘭的屍身被帶走之後,定有專人依據她體內邪血的特性,研製出了眼前這些能夠誅滅邪血的金火——不但能夠徹底消滅邪血,還能重創到那個遠在西梁的大邪宗本體。
一名將士用銀盤裝盛了那枚血玉令牌,送到公良瑾麵前。
拈起,略微沉吟。
“大邪宗血骨所製,可在一定程度上號令周遭血邪。”
顏喬喬好奇地探出手指,戳了戳這塊玉般的骨頭,若有所思道:“這個大邪宗看起來很值錢的樣子。”
“……”公良瑾淡聲下令,“京陵戒嚴。”
“是!”
“鎮西王世子韓崢與西梁血邪勾結,人證物證俱在,全力緝拿,死活不論。”
“是!”
吩咐完左右,公良瑾淡淡瞥顏喬喬一眼:“回宮複命罷。”
顏喬喬微笑:“……”
*
踏入太極殿之前,顏喬喬忍不住悄悄問了一句。
“殿下,那兩個趕場頭牌說,西嶺沙弋重鎮設有埋伏——您讓誰乘著皇輦過去的?”
公良瑾眉目不動:“大內第一高手,張令俠。”
頓了頓,道:“母親身邊,苦瓜臉那位。”
顏喬喬:“……”殿下真的不是在公報私仇嗎?
殿內傳來宣召,顏喬喬趕緊擺出一本正經的臉,跟隨公良瑾入內覲見。
帝君與君後端坐上首。
禮畢,顏喬喬正經而恭敬地抬眸望去。
帝君與殿下生得有幾分相似,是個中年書生的模樣。他看起來有些疲倦虛弱,嗓音帶著點綿。
說罷正事,便見君後神色帶上幾分為難,薄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借著寬大的服飾遮掩,她不動聲色地探過手去,掐了掐自家夫君,示意帝君說話。
帝君輕輕咳嗽兩聲。
“瑾兒啊,昨日君後與顏王女談話之事,你應當已知曉了罷,你如何看?”
公良瑾眉目不動,淡定回道:“她的意思,便也是兒子的意思。”
帝後仿佛被雷劈了下。
君後雙耳通紅,情不自禁起身:“你……你可知她究竟說了何話!”
公良瑾極自然地將顏喬喬擋到身後。在塔中時他已問過她,她既有膽量,他又豈可輸了氣勢。
“我知。是我之意。”
君後:“……”
帝君:“……”
顏喬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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