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中沉甸甸的金磚,顏喬喬感覺有些尷尬,試圖挽回尊嚴。
“殿下,”她艱難地說道,“我帶著它,並不是因為它值錢……”
他微微挑眉,忍下笑意,淡聲道:“知道。你隻是用它增重,好追上半空中的神諭。”
顏喬喬恍然大悟,擊掌道:“沒錯!就是這樣!”
公良瑾垂眸淺笑,接過神諭隨手撥開。
眸光微微一頓。
片刻,公良瑾全無笑意地勾了勾唇角,將手中的金卷遞給顏喬喬。
她好奇地接過來一看,隻見神諭上赫然浮著幾個金光凝成的字樣——
【來年冬末,公良不死,爾等俱亡。】
她怔怔睜大眼睛,腦袋回蕩著輕微的嗡鳴。
西梁邪神降下的神諭,與南越的巫祖之諭,簡直便是如出一轍。
——來年冬末,傾全族之力,滅公良。
——來年冬末,公良不死,爾等俱亡。
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手指不自覺地發顫。
她是再世重生之人,她清楚地知道,前一世,他們得逞了。
滅國之戰,正是來年冬末。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所謂的“神”,又是些什麼東西?為何他們如此默契,要做同一件事情?
豺狼虎豹,當真是亡我大夏之心不死!
顏喬喬默默攥緊了手中的金磚,渾身血液“嘩嘩”奔騰。
情緒激動之下,來自骨縫深處的虛弱、寒冷和疲憊更加泛濫成災,她的呼吸變得沉重,熱氣從骨頭裡冒出來,湧上腦門,熏得她微微搖晃。
公良瑾道:“莫怕。”
他的嗓音依舊清冷鎮定。
顏喬喬輕輕搖了下頭,抱緊金磚,抬眸看他。
東珠的光芒像月華,泠泠照亮不大的石窟。身側之人,淩淩皎皎,玉琢冰雕,像明月像清泉,像無情無欲的畫中仙。
他並未看她,微垂著狹長的眼簾,薄唇緊抿,若有所思。
眉間帶著些清冷困擾的思緒,並沒有要與她說話的意思。
兩個人,離得不遠,卻涇渭分明。
顏喬喬忽然便意識到,這一場鏡花水月,夢幻泡影,終究是到了頭。
她怔怔看著他,心中空落落的。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被“趙玉堇”縱容了這麼些日子,她都快要忘記君臣該如何相處了。
她抿了抿唇,身軀泛起更多寒意,腦袋陣陣眩暈,呼吸也帶上熱騰騰的腥甜。
大約是因為身體不適,心中有些難抑委屈。
她可憐兮兮地抱緊懷中的金磚,想著死在金血台頂的冰壺與檀郎。
那隻白螳螂一定沒想到,許喬和趙玉堇,根本不是真夫妻。
思緒忽然頓了下。
她記起,殿下原本已經懶得理會冰壺,卻因為她多說了一句話,而被他返身滅口。
——“你根本不是修……”
冰壺是個修羅道宗師。
未說完的半句話顯而易見。
殿下,不是修羅道。
顏喬喬忽然便坐不住了。她這個人,好熱鬨,愛作死,讓她安安靜靜規規矩矩,她渾身便像長滿了毛毛刺一樣難受。
此刻心情正發悶,她不禁賭氣地想,‘若我說這話,殿下莫不是也要殺了我?’
“殿下。”她望向他。
公良瑾抬眸:“怎麼了?”
黑如琉璃的清冷瞳眸中映出她的麵龐。
蒼白虛弱,唯有臉頰浮起幾絲不正常的酡紅。眸光軟軟,光澤暗淡,像是被滾燙的熱氣蒸乾。
他微微蹙眉,正待開口,她已搶先一步,直衝衝地道:“冰壺說,您不是修羅——”
她未能說完一句囫圇話。
一根修長堅硬的手指摁住了她的唇。
唇瓣傻乎乎地繼續動了動,聲音卻已消失在唇舌之間。
他垂眸,低低開口:“不可說。”
她動了動唇,感覺就像在故意親吻他的手指。一瞬間,頭皮發麻,後背躥起了閃電和火花,心臟忘了跳。
她忽然發現石窟很窄,窄到空氣裡都是他獨特的清幽冷香。
而他的手指卻是乾燥溫熱的,壓著她的唇,姿態強勢。
四目相對。
公良瑾神色微微一滯。喉結緩緩動了下,他不動聲色吸一口氣,鎮定自若地問:“知道了嗎?”
嗓音比平日暗沉少許,覆在她唇瓣上的手指隱隱發熱。
“嗯。”她答得飛快,心中一片兵荒馬亂。
修什麼羅?羅什麼道?什麼羅道?
什麼道不道的,和她喬顏顏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的手指離開她的唇瓣,卻未收回,而是覆上她的額頭。
“風寒入體。”
他蹙眉收手,將那兩枚溫熱的赤火珠移近了些,然後反手解下外袍,罩在她的身上。
一瞬間,她被他的溫度和氣息徹底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