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說,“既在母親麵前放過那樣的話,你的終身之事便隻能由我負責。”
她仍清清楚楚地記得他說這句話的模樣,沉穩鎮定,舉重若輕。
分明是該笑的時刻,她卻眼鼻酸澀,撲簌撲簌掉下淚來。
她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
“殿下。”她垂著頭,低低道,“像我們這樣的身份……最終結局,都是一紙賜婚,天各一方。”
身為諸侯女,自幼便知道與皇族相戀是絕對禁忌。她一直以為,他不娶,她不嫁,兩個人一起孤獨終老就是最好的結果。
他淡笑安撫:“不要擔心,有我。”
她點點頭,望向他。
眼前這個人,永遠是清冷克製、遊刃有餘的模樣,像一位沒有七情六欲、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令人信賴心安。
*
接下來幾日,公良瑾忙於公事,再沒碰過那卷婚前圖籍。
它漸漸被埋在了信報、輿圖底下。
顏喬喬也悄悄鬆了一口氣——看到這卷黑底金書,她就怕殿下“睹物思人”,突然想起了某些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每一次,在她以為自己在殿下麵前已經無臉可丟的時候,事實總會告訴她,她的潛力超乎想象。
“殿下,這卷輿圖用不到了嗎?我幫您收起來。”
她接過他手中帶著淡淡膻味的羊皮卷,走到廂壁旁的黑木書架前,不動聲色地撥來幾卷舊書,將那厚重華貴的祖傳秘籍壓到最底下,掩好邊邊角角。
回眸,見他淡淡收回視線,唇角隱約壓平了一抹笑意。
顏喬喬悄悄轉了轉眼珠,若無其事走向主榻,在他側緣落坐。
因為心虛,她沒話找話分散他的注意力,以免他發現她在書架那裡多待了一會兒。
她道:“殿下今日心情似乎還不錯,是因為明日就不用再吃苦藥了嗎?您近來每日飲它都要皺眉。”
公良瑾失笑。
像他這樣的人,習慣了沒有偏好,久而久之,便真的沒有多少偏好。
口腹之欲淡到微乎其微,自然不在乎什麼苦不苦。
他微挑眉,瞥她:“揣測君心?”
顏喬喬彎起眼睛:“不敢不敢。”
“猜對了。”他伸出手指,輕輕叩了叩青玉藥盅,“罰你替我服藥。”
顏喬喬愕然:“……殿下?”
她艱難地眨了眨眼睛:“您從前罰我,還會多問一句,‘可有異議’。”
“嗯?”他拖長聲線,“那你可有異議。”
“有!”顏喬喬答得斬釘截鐵。
他勾起唇角,微微傾身:“抗議無效。”
顏喬喬:“……”
她愁苦地端過那隻青玉藥盅。
掀蓋,蕩了蕩並不存在的浮渣,然後湊到嘴邊,皺著臉,抿一小口。
公良瑾笑得輕輕咳嗽,探過一隻廣袖,從她手中取走了藥盅。
就著她飲過之處,他將藥汁置於唇邊,準備一口飲儘。
顏喬喬忽然道:“殿下,您這藥也太好喝了。”
公良瑾動作一頓。
顏喬喬口中仍有餘香,仿佛品了一口瓊漿玉露。
她望向他手中的藥盅,目光順便在他的薄唇上轉了轉,探出舌尖,輕輕舔了下唇角。
公良瑾:“……”
眸色略微轉深,他一時竟分辨不出她在饞什麼。
隻是……她手中的藥專補神魂,神魂有損,其味偏甜,神魂補完,則偏苦。
他輕咳一聲,聲線微沉,問:“此藥,什麼味?”
“是甜的!”顏喬喬認真點頭,“甜、潤、回涼。”
他垂眸,輕抿一口。
苦的。
“再試試。”他將藥盅遞給她。
顏喬喬接過,三兩口飲儘,眉眼彎了起來:“好喝。”
他探究地看著她,眸中略帶審視——審視她的身體狀況。
“有一點像定州特產的龍凝膠。”顏喬喬戀戀不舍地悄悄舔了舔盅壁,“龍凝膠配著烤海鮮,真是一絕。”
定州臨東海,龍靈蘭有時會讓人送家鄉特產來,與小姐妹們一同分享。
路途遙遠,再如何冰鎮,運到京陵始終已沒有那麼新鮮。顏喬喬沒嘗過剛出水的海鮮滋味,倒覺得還好,龍靈蘭便大搖其頭,說不是原汁原味。
她忍不住又舔了舔唇。
公良瑾:“……”
“前麵便是定州與漠北接壤的鹿城。”他道,“歇一日,帶你去吃。”
顏喬喬頓時雙目放光。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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