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 驀然色變!
兩道難以用肉眼捕捉軌跡的人影在金殿下的廣場上轟然對撞,像流星,像火山。
距離數百丈,亦能感覺到排山倒海的威壓滾滾而來。
金殿猛烈搖晃, 積塵如雨, 當頭灑下。
顏喬喬的心臟高高懸到了嗓子眼。
殿下與半步入聖的血邪黑目檀, 對上了!
此刻, 攻下京陵的正義之師正聚在廣場,她的阿爹、大哥, 以及無數仁人義士都在那裡。
如此磅礴恐怖的力量對撞,尋常人哪還有命在?
顏喬喬心如鼓擂, 她反手擲出短劍,將韓崢一劍釘在地上,然後將紅綢蕩向傾塌的殿門, 借力一掠而出, 穩穩停在了殿前的白玉大平台上。
視線往下一掃。
隻見綿延無際的黑色靈氣如潮水一般, 庇護著廣場數萬將士,將他們推往遠處。
戰場中心,兩道瞬移般的人影偶爾浮起真容。
隻見公良瑾身上環覆幽冥般的暗焰,手持王劍,一劍一劍斬在紅袍男人的身上。
每一劍斬到實處,那紅袍男人的身影便像血浪一般蕩開少許,而公良瑾劍上的黑焰亦是散向四周,冷卻為蝶般的餘燼。
這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半空雲層被染成黑赤相交的顏色。雲浪翻湧, 蕩出道道波紋。
腳下大地隆隆震顫,一道又一道龜裂紋在地麵、宮牆的薄弱處炸開。
“你現在,還不行。”打鬥間歇, 紅袍血邪發出腔調怪異的聲音,“殺生太少,大道未成——你要敗了!”
公良瑾一劍斬出,黑焰飛散,唇角緩緩沁出一抹血痕。
這一擊,他未能擊退黑目檀,自己卻倒飛出百多丈,單手握劍拄地,抬眸。
黑目檀又道:“你隻有一個選擇!親手殺掉這些人,殺生成聖,方能與我一戰!我黑目檀,看得起你這個人,願意與你公平一戰!我贏了,便吸你聖血踏天而去;我輸了,那也無甚要緊!我這一生轟轟烈烈,沒有遺憾!”
顏喬喬腦袋嗡嗡作響。
不知為什麼,她本能地感覺到,黑目檀說的是真話。
殺生成聖這四個字,仿佛曾在哪裡聽到過。
公良瑾反手拔劍,再度攻上。
散落的黑焰沒入龜裂的大地,隱隱似是一個玄妙的圖案。
“或者……”黑目檀身影閃現,堪稱妖豔的唇角浮起一抹詭笑,“你彆擋我大道,我吸夠了血就走,絕不多殺一人,也不會毀了這個世界。大夏少皇,人這種動物嘛,生一生就有了,多得是,他們不是今日被我殺死,來日亦是埋骨土中,有什麼區彆?你若惹起我凶性,待你死後,你猜猜大夏還能留下一個活人否?”
沙嘎綿久的嗓音回蕩在天地間。
片刻之後,迤在公良瑾身後的道道殘影合入他的真身。
他的身軀浮現在廢墟中央。
臉色白如霜雪,唇色淡極,唇角留一道血痕,儼然已是強弩之末。
他反手,收掉黑焰凋零的王劍,廣袖一揮,召回庇護八方的黑色靈氣。
“這才對嘛!”紅袍血邪雙足落地,抬手輕拍,“識時務者為俊傑。少皇是聰明人。”
他渾身上下皆是邪血所化,看上去倒是精神奕奕,毫發無損。
“請。”公良瑾的聲線淡而啞。
“多謝款待。”黑目檀怪笑著,雙臂一展,像隻赤紅大鵬鳥一般,倒掠向身後失去庇護的眾將士。
顏喬喬心臟猛地一跳,盯住這道赤紅身影掠過的路徑。
忽有一霎,靈犀微動。
空無一物之處,悄然浮起了純黑的王劍,劍尖直指血邪後心。
空間隱隱震顫,森嚴的威壓與氣勢拔升至頂點。
公良瑾邁步向前,反手一震。
向後飛撲的黑目檀,用自己的心口撞上了那柄劍。
不待他回過神,公良瑾已到近前,錯身,反手,持劍橫削。
“錚——”
呼嘯般的劍鳴響徹天地。
黑目檀驚駭、暴怒,揚起雙手卡住劍鋒。
邪血與黑焰一起湮滅,公良瑾唇畔鮮血狂湧,黑目檀也再難掩飾虛弱,一張俊秀的麵龐時而潰散成汙血,分分合合,駭人至極。
王劍上,黑焰不斷熄滅,露出黯淡質樸的劍身。
至強者的終極對決,即將一分勝負!
廣場上忽然掠過一道紅霞。
紅綢卷住廢墟中凸起的碎石,顏喬喬的身影輕盈得像一片風中的花瓣。
幾個起落,便降在了公良瑾身旁。
“殿下,我來助你!”
掌心燃起灼目的明焰。
鬱鬱蔥蔥的“夏濯”,毫無保留地渡入公良瑾後背。
觸碰到他的瞬間,恐怖的反震力量也隨之降臨。
顏喬喬咽下一口湧入喉頭的血,傾儘全力運轉靈氣,將自己徹底榨乾。
磅礴威壓升騰而起。
王劍之上,黑焰熾盛。
公良瑾雙手握劍,橫壓,錯身切過!
“錚——嗡——”
汙血橫飛,半步入聖大邪宗,終被誅於劍下。
“不、不對,你不是修羅道……”潰散的汙血開開合合,像嘴在說話,“我曾經的戀人,她才是真正的修羅道……”
王劍反手刺入汙血,黑焰蕩過,一切汙穢灰飛煙滅。
“殿下!”
顏喬喬攙住公良瑾。
與黑目檀硬碰硬的一戰,令他傷得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