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半截話在諸周腦海中閃過，他睜開眼，扭頭打量所處環境。
簡陋的鐵皮屋中，紙板鋪就的床緊貼窗戶，窗縫湧進幾縷寒風，刀子般刮過臉頰，手腳凍得僵硬麻木。
沒等他爬起身，一陣激烈癢意湧上喉頭，諸周沒強忍著，咳了出來。
真正咳嗽起來，他才發現這幅身體的破敗程度，胸腔一陣陣顫動共鳴，肩膀不受控製發起抖，幾乎將肺嘔出。
腥甜湧到舌尖，被他生生咽回去。
有血液浸潤，他竟覺得喉嚨好受很多，漸漸能壓下乾咳。
剛緩過來，聲音自他腦海中響起。
“諸周，你把我交出去，以後真的會變好的。”
諸周起身打量一圈鐵皮屋內，確定沒有旁人，他的注意力落在手上，雙手縮水不少，常年抓握武器留下的薄繭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蒼白瘦弱的手掌。
手指指尖發白，十根指尖皆留有密密麻麻的針眼，觸碰間仍能喚起疼痛的觸感。
縱使沒找到鏡子，但諸周能確定，這就是他的身體。
隻不過是他少年時期。
‘後來跟他說話的人走了，他睡著了，我就醒了。’
德勒爾的話在他腦中浮現，這會不會是德勒爾提起過的夢境？
諸周扶上牆壁，眼前終於不再冒出黑星，他嘗試與腦海中的存在溝通，“你是誰？”
腦海中的存在似乎沒聽到他在說什麼，回答出毫不相乾的內容。
“可是你需要實驗藥劑，沒有他們的藥劑，你馬上就要死了。”聲音停頓片刻，語氣中充滿悲傷，“我不想你死，隻要你同意將我剝離，總能比現在更好。”
“不要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因為基因紊亂死去。”
看樣子，他隻能單方麵聽到腦中存在說話，沒辦法與之溝通。
諸周沒再說話，在胃中灼燒感催促下尋找今天的食物。基因病會不會把他害死暫且不談，他很確定，這幅身子已經很多天沒有進食，再不補充能量，他馬上能暈過去。
推開房門，機械化的垃圾處理場暴露在眼前。鐵皮屋的用處顯露，這是一個供垃圾場職員休息的地方。
上麵發白的藍漆訴說著年頭，隨著垃圾場機械化普及，這裡早就不需要人類看守。
腦海中聲音再次響起，透著些小心翼翼，“諸周你彆生氣，我不提這事了。研究院的垃圾清卸車快過來了，我們可以去撿些廢舊試劑出來。”
“你需要攝入不同基因來減緩崩潰速度，這個比鼠獸口感好一些。”
借著聲音指引，諸周朝研究院標識處走去，隻是幾步距離便有些喘不過氣，全靠著毅力勉強撐到目的地。
滿地的玻璃碎屑堆積，各色的實驗試劑乾涸其上，看起來這個研究院對基因製劑相關廢品的處理工作很不到位。
沒經過焚燒處理的實驗廢品極易造成生物汙染。
第二個難題出現，他應該如何在不受傷的前提下扒出製劑。
以他目前的身體素質，諸周懷疑這些玻璃造成的細小傷口能要了他的性命，更不用提細菌感染。
所幸，不等他選擇，眩暈感襲來。
“諸周！”
意識重新遁入黑暗，視線消失前迎麵撞來的玻璃渣激得他瞳孔緊縮。
——他以前有受過這樣的傷嗎？
諸周的意識又回到破舊的鐵皮屋，身體像是經過長時間超負荷運動，連一根手指都難以移動。
熟悉的機械語調在耳邊響起。
“宿主確定您需要的任務獎勵是為您目前身體延長一年壽命嗎？如果任務成功，我們有重塑身體的獎勵。”
“隻能一年？真的不能再多點嗎？”這人根本沒有考慮後麵的建議。
“抱歉，宿主，您的身體情況特殊，我無法預支更多獎勵。”
那聲音噎住，似乎是經過艱難抉擇，“走吧，說不定任務會很順利，我很快會回來的。”
“獎勵兌換成功，脫離原世界中……”
係統聲音越發遙遠，牽扯感從身體中傳出，眼皮上的重量逐漸卸去，諸周撐起身子。
那個存在走了。
他能感覺到有股生機注入，吊著他的性命。
諸周手上泄力，仰躺在紙板上，目光隨意落在生有黴斑的屋頂，等待意識脫出。
原來他幼時虛弱到這個地步。那段記憶太模糊，到如今他隻記得大概經曆。
曾經有一個人為了他跟不知名係統簽訂契約，再沒能回來。
一片死寂中，夢境逐漸歸為虛無，取而代之的是耳邊平穩呼吸聲。
睜開眼，德勒爾仍安穩睡在他懷裡，諸周沒動彈，在腦海整理夢中線索。
折騰過一天，德勒爾的熱期已結束，算是隻成年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