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天寒地凍, 路上的積雪被來往車輛碾來碾去, 全部壓成了瓷實的冰溜子。
榮銳小心翼翼打著方向盤, 見一旁蕭肅臉色蒼白,將暖氣又開大了一檔。
雪天高速封閉,至今尚未開放, 去機場隻能走省道,比平時慢了足有一半時間。蕭肅心急如焚,不停打老媽和周律師的電話, 然而始終提示對方未開機。
“還要多久?”
“半個小時。”
蕭肅知道榮銳已經儘量在趕了,這種路況實在無法開得更快, 然而還是忍不住焦慮, 將車窗開了道縫,摸出煙盒點了根煙。
通紅的火光閃了一下,青煙幽幽升起。榮銳側頭看了他一眼, 忽然伸手將他嘴角的煙捏走, 塞自己嘴裡抽了一口。
“困。”
還從沒人從他嘴裡搶煙, 蕭肅心裡彆扭了一下, 隻得重新點了一根。
“哥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榮銳卻若無其事,仿佛完全沒當他是外人。
蕭肅心煩意亂, 但還是壓著性子回答:“很早了, 比你還小。”
“為什麼抽煙?”他又問,“你爸媽不管你?”
蕭肅沉默了一會兒, 腦海中閃過十幾年前零碎的記憶,淡淡道:“抽著玩的,沒有癮,她就不管。”
“哦。”
說說話,神經似乎放鬆了點兒,不知不覺已經看到了機場的航站樓。
將近午夜,機場裡人已經很少了,蕭肅去谘詢台查了航班號,和電話裡問到的一樣,方卉慈和周律師六點鐘落地,之後便駕車離開,車子駛出停車場的時候是六點二十三。
即使高速關閉,走省道,八點之前他們也應該到家了。
打電話給蕭然,方卉慈仍舊沒回去,打給周律師的秘書,周律師沒在律所,家裡座機沒人接,直接轉到自動應答。
他們好像憑空消失了。
“能報警嗎?”蕭肅開始真正懷疑他們出事了,“是不是不到四十八小時不能立案?”
“也不一定,要看情況。”榮銳道,“周律師涉及一樁即將公訴的商業詐騙案,忽然失聯很不正常……我給老孫打個電話。”
他去一旁打電話,蕭肅心亂如麻,暗暗後悔自己太大意,光想著保護蕭然,完全忽略了老媽和周律師。
怎麼就沒想到呢?周律師才是公訴的關鍵證人,老媽是方氏的總裁,和他們倆相比,蕭然充其量隻算個小蝦米!
早知道下午就該親自來接他們,帶幾個公司的保鏢……蕭肅悔恨地捋了捋頭發。那邊榮銳打完電話回來,說:“太晚了,老孫先讓人去追蹤他們倆的手機信號。大規模搜查暫時還不能調動,得等搜索結果。”
蕭肅看看表,已經快一點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待在機場沒什麼用,回家……不能回家,老媽還不知道在哪兒,他有什麼臉回家?
“這樣,我們先沿省道慢慢走兩遍,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異常。”榮銳建議道,“你給公司保安部打個電話,讓他們多派幾輛車出來,我們分段找——從機場到市區也就八十多公裡,一寸寸搜總能找到線索。”
“對對。”蕭肅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忙按他說的給公司打電話,又打給蕭然,一五一十跟她說清楚了,讓她坐鎮家中,負責進一步的人事調動。
蕭然的性格他清楚,什麼也瞞不住,再說這也不是瞞的時候。
一切交代妥當,兩人再次出發,沿省道仔細搜尋起來。
冬夜寒冷刺骨,暖氣已經開到最大,寒氣仍然從腳底下往上鑽。蕭肅怕自己近視眼看漏了什麼細節,不敢關車窗,臉都凍得麻了。還好榮銳出門時圍了條圍巾,解下來硬給他裹上了,稍微阻擋了一點寒意。
後半夜又下起了大雪,氣溫陡降,嗬氣成冰。蕭肅抽光了所有的煙,喉嚨腫得說不出話,頭也悶悶地疼。快五點鐘的時候,老孫的電話終於來了,他們查到了方卉慈手機信號最後消失的地方——離機場二十公裡遠的一個岔路口。
那路口他們路過了兩次,蕭肅記得很清楚,連忙通知公司的車趕過去,自己也和榮銳飛車前往。
曙光隱隱升起的時候,他們終於找到了周律師的車。深藍色的卡宴斜在離岔道口不遠的一個臨時港灣裡,裡麵空無一人,後備箱裡的行李不見了,現場隻留下方卉慈一隻高跟鞋。
蕭肅早猜到事情不好,但看到這個場麵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腦子一炸,幸而榮銳比較淡定,讓跟過來的司機和保安全部散開,不要破壞現場痕跡,隨後正式替蕭肅報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