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中,趙若嘉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孩子。她不會怪他,她不會怪他問出了那樣的問題。她隻會心疼他。心疼他在本該是一張白紙的年紀,便早早地沒了那點兒最美好的童真。
“母親…你哭了?”聶兒熱乎乎的小身子貼在她的胸膛上。似乎是察覺到了她情緒低落,便一邊用軟糯的小手輕拍她的後背,一邊低聲說著。
“母親沒哭。”趙若嘉道,“母親想告訴你,你和麟兒是親兄弟,他是你在這世界上,除了母親以外,最親,最近的人了。”
“母親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的。”
“那麼你呢?”趙若嘉用手指撫摸著孩子的臉蛋兒,“如果你當了皇帝,你會殺掉弟弟麼?”
賀子聶想了想,認真道:
“不會。”
“我會把江山分一半給他。”
“好…好……”趙若嘉的聲音帶了顫,欣慰道,“那母親便想辦法,幫你登上皇位。”
“彆的孩子母親不知道,也控製不了。但母親知道,起碼我的孩子,不會是殘害手足的暴君。”
一次次的失望下來,趙若嘉已經沒有辦法再相信姐姐了。她現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就隻有她自己。
若換做以前那個深愛著姐姐的自己,恐怕不僅不會反對麟兒登基。甚至哪怕犧牲自己孩子的前程,都願意讓姐姐的孩子得償所願。
可如今的她終於明白,一切都變了。
不止是和姐姐疏遠了,這麼些年下來,包括依依、早早在內,她們四人之間誰和誰不是漸行漸遠?
沒有人使壞,沒有人從中作梗、挑撥離間。但事實是,再深的友情,都會隨著歲月的流逝,境遇的變遷而逐漸褪色。
她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她們已經不再是無話不談,親密無間的好朋友了……
“可是,父皇真的會願意把皇位傳給聶兒嗎?”
“你父皇怎麼想不重要,他不疼你也沒有關係。你不需要他疼,你有母親就夠了。”
“那些他不肯給你的,母親都會一一,替你爭來。”
趙若嘉知道前路有多艱難,也知道勢單力薄的自己,想要皇位根本就是難如登天。可是再難她也要登,不靠彆人,就靠自己,為自己和兒子爭取出想要的一切。
好在,她從來都是靠自己慣了的。
生命裡,本來也沒出現過什麼能給她依靠的人。
雨越下越大,幾乎要在她的臉龐上彙流成溪。所以趙若嘉把傘壓低了些,又低了些,遮住上半張臉,隻留下一絲冷漠的嘴角。一滴從傘沿上墜落的雨將寒冷的長街整個融化,化為了紅牆朱漆暖意融融的宮殿。而那嘴角發著顫,發著顫,最後竟變成了一陣癲狂的笑。
“好啊,好啊…”淩薇薇滿臉獰笑,咬著牙道,“我就知道那賤人是個不安分的,生下兒子來才有幾天?這便攛掇著皇上立自己兒子為太子,立自己為後了?!還整日裝出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來,好一招以退為進!”
延禧宮的下人們自然是早被支開了,屋內隻有淩氏兄妹二人。淩崇亦是滿心的焦躁,聽了她的話,忍不住嗔怪道:
“車撞樹上你才知道拐,現在知道著急了?我早就讓你生兒子,生兒子,這麼多年了你是半點動靜都沒有。但凡你上點心,你的兒子都能滿地亂跑了,哪裡還輪得到她?”
淩薇薇氣得不輕,抬起頭來,嬌眉怒視道:
“我還沒怪哥哥,哥哥這倒賴上我了?”
“當年那個神醫不是你找來的?我喝他的藥喝了好幾年,還懷不上難道不是哥哥看人走眼的問題?”
淩崇擺了擺手,絕不承認自己會出錯:
“不可能。你哥我什麼時候走過眼?神醫就是神醫,老百姓都有口皆碑,這還能作假?”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莫非…”
他湊近淩薇薇,壓低聲音道:
“妹妹,你老實告訴我,這幾年,你除了跟姓姚的那小子之外,還有沒有跟彆人發生過關係?”
淩薇薇有些難為情:“…哥哥問這個做什麼?那自然是沒有的。”
“跟皇上也沒有?”淩崇再次確認。
淩薇薇斬釘截鐵:“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