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是黃昏,逐漸走向夜晚。而這一次開始時就是夜晚。
靜謐之中,他們一前一後的走著。
在隨意扯了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之後,黎梨看著天色,進入正題。
黎梨走在前麵,沉吟片刻後,說道:“你上次和我說過很多預言師的事情,你很濡慕預言師,對嗎?”
“嗯,他是我最尊敬的人。”一鳴果斷的點點頭,他說道,“如果不是不言,我可能還是個不識字的流浪者,也有可能我早就死了。”
“他教了你很多。”黎梨輕歎。
“處事道理,保護自己的方式,什麼是道德什麼是善良。”一鳴摸摸後腦勺,“和這些比起來好像識字也不算什麼。”
他看著黎梨的後背,眼瞳深處是困惑。
“挺好。”黎梨不可置否。
漫畫少量篇幅描繪過一鳴和霜不言相遇時的畫麵,是那個淡金色長發的男人向垃圾堆的角落裡伸出手,將瘦弱的一鳴從泥濘中拉出。
她回憶著,突然說道:“知道他死了的時候,你難過嗎?”
“很難過。”一鳴說道,“沒來得及和不言說我真的、非常感激他。”
他依舊不知道黎梨說這些的原因,但是心中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那你希望他活過來嗎?”黎梨回過頭,看著那雙湛藍的眼睛。
“複活?”一鳴愣了下。
“假設他沒有死呢?”黎梨又說道。
她麵上是清淺的笑容,安靜的看向一鳴。
一鳴直覺這句話十分重要,但是他又不能理解這有什麼意義。
最後他說道:“還是不要做這樣的假設了吧。”
“為什麼?”
他認真的說道:“這對他們的犧牲是侮辱。”
不管是預言師霜不言,還是前異能公會的其他人,他們奮戰在最後,即使看不到希望也沒有放棄,流傳下希望的火種。現在用假如他們沒死會怎麼樣不僅沒有意義,還十分不尊重他們。
剛巧黎梨也是這麼想的。
她也知道一鳴會怎麼選擇。一鳴是溫和善良,但是他不是會拿幻覺蒙蔽自己的人。
他之前以為黎沒死也是因為黎梨給了他希望,不然就會像是蛟荒篇的末尾一樣,他會接受黎的死亡,然後繼續前進。
一鳴是不會做‘霜不言複活’這種不可能的夢。
“為什麼要問我這個?”一鳴警覺的問道,他覺得這不是能隨便開玩笑的話題,“你...”
他原本是想直接詢問,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黎梨沒搭理他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說道:“假設一下,有一天你發現預言師再次出現在你的麵前,對你說:驚喜!其實我還活著——”
“請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一鳴打斷了這句話。
他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太好,喘了口氣然後抬起頭看向黎梨,說道:“這樣真的很不尊重他。”
黎梨點了點頭,麵上的笑容貼近了平時的那種,笑盈盈,看不出情緒。
“但是我一定要開這種玩笑呢?”她說道。
一鳴看著她,目光是不讚同:“這沒有意義。”
“好吧,是這樣。”黎梨低聲說道。
很好,一鳴成功堵死了自己從她這裡得知真相的機會。
她漫不經心的想著,轉過頭,看了看前方的樹林,和樹林之上皎潔的月光。
一鳴意識到了哪裡出了為什麼,但是他並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他隻能執拗的問道:“為什麼要和我說這個?是發生了什麼嗎?你是見到像是不言的人了嗎?”
但是黎梨笑了笑,語氣輕快的說道:“因為,很好玩啊。”
先前的寂靜氛圍隨著這句話一掃而空。
她又回過頭,麵上的笑容完美無缺。好像一鳴以為的悲傷都是假象。
她走近,微微歪了歪頭:“明明自己不相信,但是在我反複提及之後居然開始把假設當成真實。”
“這是為什麼?因為這張臉?”她的笑容中出現了惡意,“你還真有意思啊,到底是相信一個死人,還是不相信?”
一鳴後退了一步。
他嘴唇有些發抖,手指也在不自然的抽動。
那雙眯起的眼睛睜開來,他在那雙赤色的瞳孔中仿佛感受到了一種讓他窒息的壓力。
他隻從一個人身上感受過這種針對他的惡意。
好像把他當做玩具,他們所有人都是取樂的道具。那個高高在上,嘲笑著弱者的努力,並且貶低的不值一提的那個人——
“黑格...”他嗓音顫抖的說道。
那個像是黑格小跟班的丹,會接丹一起走的這個黑發女生,以及此時睜開來,興致勃勃看著他的赤瞳。
是黑格。
明明在來到染目城之前他肯定黑格不是個好人,但是在接觸到染目城之後他居然會以為這個人也有自己的苦衷。
黑格分明一直都沒有變,一直是這樣,隻憑借自己的心情做事。
“你太過分了。”一鳴又後退了一步,他幾乎不敢看那張熟悉的麵容。
他忍不住的發抖,是憤怒的。
“你都用黎的臉做了什麼?!”那雙藍色的眼睛中迷上一層霧氣。
沒有錯,這個人不在乎生死,將他人的生死視作玩笑。
同樣不在乎打擾到死者的安眠,甚至會肆意挪用死者的身份,來進行自己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