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秋雲笑著應了。
鱔魚蒸好後,李懿君用筷子戳了一點肉下來嘗味道。一嘗,就微微皺了皺眉。
想起之前榨的那半碗油,她趕緊用勺子舀了一些,均勻地淋在了鱔魚上。
這回,再嘗,味道可就好極了!
這會兒,李向陽也終於回來了。
他心裡有事,竟然連那麼明顯的肉香都沒留意到。直直地走進堂屋,就對老娘道:“娘,我剛剛去找牛書記了。書記讓我明天就跟他一塊,到外省去買糧種。”
侯秋雲莫名奇妙:“買啥糧種?糧倉裡不是有種嗎?還買啥啊?”
李懿君聽得好笑,果然是她奶的口氣,一切從節約出發。
李向陽趕緊把買糧種當糧食的想法,告訴了他娘。
他娘一陣驚喜,接著又皺起眉頭:“想法倒是好。但人家糧食公司會準你買那麼多種子?”
計劃經濟時期,一切都是有指標的。哪怕你開有介紹信,也隻能買一定量的種子。
李向陽滿不在乎:“咱們這回去,買的可是全公社的種子。人家牛書記也要去的呢。到時候工作證、介紹信一拿出來,怎麼著也得賣個幾袋糧種給咱們吧?再說了,一個地方賣得不多,那咱多跑幾個省市唄!”
李懿君心中暗讚,她爹腦子就是好!彆說現在,就是80年代中期,各省的糧食公司,也沒職權跨省去查彆省糧食公司明細賬。
再說了,誰那麼無聊,要去查這個啊?
侯秋雲兩手一拍:“是這個理兒!”
身為母親的人還是不一樣,很快她就擔憂起來:“那你們打算出去多少天呢?娘好給你準備乾糧。對了,上回你不是說,牛書記為了給其它三隊捐錢買糧,連自己的老本兒都捐出來了嗎?”
“咱這次多做點乾糧,把牛書記的份兒也做了。你這個生產隊長就是他提名,才能當上的呢。”
是的,牛書記會先想到找李向陽借糧,正是因為後者是他當初一手提拔上去的。雖說生產隊長是靠群眾推舉,但牛書記身為黨委書記,他一提名,大家還能不同意嗎?
不過,也是李向陽本人思想素質高,為人熱心,腦子又活,才能讓牛書記看上。
之前牛書記找李向陽借糧,他沒答應,自己心裡其實也挺愧疚的。難得親娘這麼大方,他趕緊“誒”了一聲。
“娘,乾糧的事兒就拜托你了。我還有點兒事……”
他正往外走,侯秋雲就一把拉住了他:“你慌啥慌?這回你一走,得走多少天呢。來來來,坐下,紅果兒剛做了黃鱔。先把肚皮填飽了再走。”
一聽到有好東西吃,李向陽喉頭滾了滾,還是掙紮著道:“這事兒緩不得。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得跟隊乾們碰碰頭,把工作分配一下。”
“再說了,上回牛書記那麼一說,我還真擔心二隊的人,會到咱們隊這邊兒來搶糧呢。現在糧種還沒買到,他們心裡頭不安,會不會有事兒發生,真不好說。我得趕緊去叮囑叮囑隊乾們。”
李懿君趕緊把那碗鱔段端出來,用衣服包著端進堂屋:“爹,已經做好了,你先吃點兒唄~!”
“就是,要安排工作,也不差吃飯這點兒時間!”侯秋雲摁住他的肩膀。
肉香、薑香、蔥香,還有油香混在一起,引得人食指大動。李向陽吞了口唾沫,認真地道:“好,行,我就吃一口。忙著呢。”
結果筷子一下去,沒忍住,又有了第二口……
這鱔段做得完全沒有土腥味兒不說,還鮮香得要命!特彆是那油,真奇了!一股子清香味兒!跟肉混在一起,吃到嘴裡,簡直美死了!
他心裡掙紮,強迫自己放下筷子。結果小紅果兒戳了一筷鱔段,湊到他嘴邊:“爹~,吃~!”
唉喲喂,那可愛勁兒,簡直能當下飯菜!
旁邊侯秋雲樂得不行:“你還不如痛痛快快地吃!還少花點時間!”
說著,嘀咕了一句“吃點兒鱔段能花幾分鐘……”
李向陽想想,是這個理兒,乾脆敞開來吃。
一家三口,沒過多久,就把鱔段吃掉了三分之二。
李向陽看看剩下的份量,有心給侯秋雲和果兒留著。於是說了句:“我吃飽了。娘,我先走了。”
這回,侯秋雲沒攔他了。自己也起身,打算去做高梁粑了。
這時,隔壁的金奶奶進了她家院門,邊走邊問:“秋雲呐,你家是不是做啥好吃的了?好香啊!”
“喲,稀客啊!快來快來,我家果兒剛剛燒了鱔段呢,你也來嘗一嘗。”侯秋雲親熱地上前挽了她,往屋裡走。
她們兩家離得近,當鄰居當了二十多年了,感情一直不錯。金銀花家裡做了什麼好吃的,都不會忘記叫上侯秋雲和李向陽。
侯秋雲也不是個白占便宜的。有什麼好的,也老不忘給金銀花家留一份兒。這不,紅果兒榨的油,她就舀了一勺到隔壁。
侯秋雲把金銀花按到條凳上坐下,起身就要去灶房:“我去給你拿雙乾淨筷子。”
金銀花一把拉住她:“不用。都這麼熟了,還客套什麼?”順手拿起李向陽用過的那雙筷子,伸到碗裡挾。
一吃之下,讚不絕口:“唉喲,你家紅果兒還真能乾!才這麼小,做個東西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這真不賴人家這麼說。
侯秋雲這麼節儉的人,這也舍不得放,那也舍不得用。做出來的菜,能好吃,才有個鬼了!
紅果兒在旁邊乖巧地笑笑。金奶奶其實知道她是謝巧雲生的。
都是一個隊的,誰不知道誰啊?
看來,她被她爹收養的事,全生產隊都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