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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說著,莊白終於伸出手,輕輕把亡魂緊緊抱著膝蓋的手臂拉開,握住她冰涼的手。
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莊白仿佛被卷入一個黑色的漩渦,漩渦的吸力很強,速度也極快,沒過多久,他就被漩渦吐了出來,摔進一片柔軟的雪地裡。
莊白翻了個身,眨眨眼睛,漫天的雪花正在紛紛揚揚地落下。
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雪,向前走去。
看得出這是個亂世,路邊草叢裡躺著幾具空洞洞的白骨,正在慢慢地被雪花覆蓋。身後傳來咯吱咯吱踩雪的腳步聲,莊白頭也沒回,李旦不聲不響地跟了過來,抱著手臂跟他走在一處。
目的地非常明確,此處四周都是空曠的原野,隻有前麵有一座燈火通明的寺廟。
這座寺廟在一片荒涼的素白中顯得格外顯眼,木牆外掛著紅彤彤的綢布,還用竹竿挑了幾掛鞭炮,幾張長條瘸腿的桌子被拚在一起,幾個農家婦女正從廟後的村子裡說說笑笑地走來,每人手裡都端著一大盆紅彤彤的菜,這些農家婦女雖然身形瘦弱,但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
李旦踢開擋路的人骨,下結論道:“饑荒過去了。”
莊白若有所思:“這是第一次天罰。”
曆史上有兩次有名的天罰,人口下降得比對半折還要厲害,第一次天罰持續的時間很長,先是洪水很奇怪地在秋天降臨,地裡還沒來得及成熟的糧食被卷了個乾淨,比饑餓先到的,是隨洪水而來的瘟疫,大批的人感染疫病,全身生瘡,痛苦離世,這病感染得極快,到了後來,有人身上剛剛開始紅腫出疹,就會抱著被子離開家,在寒冷的大街上等死,免得傳染給家人。
這場疫病肆虐了許久,死的人不可計數,並且隨著疫病的蔓延,像是上天害怕凡人還有活路似的,饑荒開始了。
至於這場蠻橫霸道的天罰是因何而降,又如何停止,沒有史書記載,野史上倒是零星幾筆,說有神靈從天而降,庇佑眾生逃過此劫。
莊白有一種預感,隻藏匿於野史中的那位偉大的神靈,此刻就在眼前這個剛剛建好的小廟中接受供奉。
施青此時不知在何處,不過既然這裡是她魂魄定型的記憶最深刻的片段,那她一定就在這附近。
莊白和李旦走上前去,幾名蹲在門口的男人見有人過來,抬頭打量著。
莊白沒敢讓李旦開口,自己上前一步,解釋了他們二人去某處尋親,途經此地,大雪封山迷了道路,想來這裡借宿一晚。
那幾名男人見來人清雅俊秀,對視了一圈後,一個男人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掉的煙灰,衝他們說道:“不礙事,你們來得巧,今日我們這廟剛建成,有好多東西款待你們,餓不著。”
他猛吸一口煙袋,帶著二人向廟裡走,跨過門檻,指著門後的一堆稻草道:“這是今年的新稻,你們晚上多鋪一點。”
莊白道了謝,此時廟裡有許多忙忙碌碌擦桌掃地的,也有湊在一起嘮嗑的村民,可是他的目光在廟裡逡巡了一圈,沒有看到施青。這就奇怪了,施青怎麼會沒有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