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是現在就奮力一搏還是等死?光州府的民眾驚恐又絕望。
但隨著兵陣,街上有熟悉的官差們的喊聲,隻不過今日喊的不是天氣如何小心火燭市場內禁止鬥毆牛馬不得亂跑糞便不處理罰三百錢......
“光州府捉拿叛賊,兵馬進城。”
“民眾禁止騷亂,不得衝撞,否則以匪賊論處。”
馬蹄奔馳在大街小巷奔馳,這兩句話不斷的重複。
當看到隻是話語衝破了門窗,兵馬並沒有衝進來,門窗後的人便大膽了一些。
有人打開了門,有人探出了窗,還有人走出來。
走過的一隊隊兵馬沒有理會他們,奔馳的官差也隻是在馬上將話重複一遍,又告誡:“不要亂跑亂喊。”
就這樣嗎?民眾忍不住問:“叛軍進城了?”
官差看著他們:“不是進城,是一直在城中。”
民眾們嘩然,果然有叛軍,光州府要完了,世家們逃走的原因終於印證,亂哄哄喊聲未起就被官差們厲聲壓下。
“是叛賊不是叛軍!”
“不許喧嘩!”
“叛賊已經被控製,武少夫人親自去捉拿!”
“無關人等不得傳謠,不得暴動,違者以叛賊同黨論處!”
在官差一聲聲的呼喝中,尤其是叛賊已被控製,武少夫人親自捉拿這句話,騷動的人群漸漸安靜,看到一隊隊官兵從街上穿過,並沒有殺向他們,而在其他地方有民眾們探頭,然後試探著向官兵們的方向走去。
官兵們視若無睹,隻快速的奔跑,官差們也沒有喝止,想到先前的喊話,的確隻要求不傳謠不暴動,並沒有說讓大家閉門鎖戶禁止在街上行走聚集。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走出家門穿過街道,追向官兵們的方向。
黃家宅子已經被官兵圍著水泄不通,在一片森寒兵械中,騎在馬上穿著白衣的女子格外醒目。
日光下閃閃發亮,修長的脖頸,完美的腰身,隻有神仙才能雕刻出來。
但黃家門前的男人們看著這個女子並沒有感受到半點神仙之氣,隻有死亡的鬼氣。
黃阿宵發出一聲大笑。
“真是胡言亂語,我黃氏怎麼會是叛賊?”
“武氏你這是陷害,栽贓。”
“這朗朗乾坤之下,武氏你要血口噴人殺平民了嗎?”
武少夫人沒有回答他,回答他的是站在前方的元吉。
“你們煽動光州府轄下十三縣二十六戶人家搬離光州府。”他說道,說罷一擺手,“帶證人。”
兵馬中便有七人走出來,看到這幾人,民眾們騷動嗡嗡,這是大家熟悉的幾家老爺。
黃阿宵冷笑逐一喊出他們的名字:“還以為你們的父親你們的母親你們的祖宗真病的要死了,原來還能出門。”
那七人有的麵色羞愧,視線躲閃,有的則一步走出再無回頭路,麵色坦然。
一人不理會黃阿宵的嘲諷,對黃氏這邊抬手施禮,再轉向武少夫人兵馬和民眾這邊:“我等是由黃氏召集然後商議決定搬離光州府。”
他開了口其他人也不再躲閃紛紛出來,將在哪裡商議,商議了幾次,在座的都有誰,決定的搬離順序是什麼樣,一次走多少才能讓民眾們更加恐慌。
在他們的講述中民眾聽的不時響起一陣陣喧鬨,震驚,不可置信。
黃氏等人神情平靜,或者漠然,或者不屑冷笑。
“我等說完了。”那七人說完對眾人再次一禮,抬袖子掩麵,“我等有罪。”
黃阿宵笑了,衝他們抬袖子:“還沒說完啊,你們怎麼不說說我們為什麼要商議這些?”
這七人身形微微一僵,用袖子將臉掩住,似乎羞慚的這輩子都不會把臉露出來,更聽不到黃阿宵的話。
黃阿宵也沒有再喝問他們,也對著武少夫人和民眾一禮:“沒錯,這是我家召集的,至於為什麼,是因為武少夫人索要錢糧田地,逼的我們不得不離開。”
黃阿宵召出賬房,賬房門展開了一張長長的賬冊,寫著何月何時交了多少錢多少糧,而且還有官府的大紅印章的收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們哪家哪戶不都如此?”黃阿宵再看掩麵的七人,“我煽動你們?這外邊兵荒馬亂,如果不是你們活不下去了,我讓你們走,你們就真敢走?”
民眾們再次嘩然議論嗡嗡,那七人掩麵更深。
“官府收你們的錢糧有什麼不對?”元吉淡淡道,“是誰保你們在光州府內衣食無憂吃喝玩樂富貴依舊,秋賞紅葉冬賞雪,三日宴請五日遊園?是官府和官兵,商人們請官府官兵護平安要付錢,你們為什麼不該付錢?”
民眾們的喧嘩便停下來,也對啊,這有什麼不對?應該的啊。
“民眾們沒有錢沒有糧,他們就來做工。”元吉道,“你們不想出錢出糧,也可以出工,你們不想出錢出糧也不想出工,還想在光州府享福享樂,那可不行。”
黃阿宵的麵色有些懊惱,他忘了現在對麵是民眾,這些民眾雖然能受世家操控,但其實跟他們並不是一心的。
這種理由在民眾麵前不管用。
不待他再開口,元吉已經不追問這個了。
“煽動世家也罷,你們要走便走,但你們竟然還在城中傳謠言蠱惑民眾。”他說道,一擺手。
便有官兵又推了十幾人出來,這些人或者是夥計或者是流民或者是商人打扮,皆被綁縛,噗通跪下來將自己的身份來曆說了,然後說收了黃家誰誰多少錢,有什麼謠言是自己在哪裡什麼時候說出去的,甚至當時什麼人在場都能說出一兩個。
而那一兩個民眾恰好也在看熱鬨,驚訝的指證,自己最初就是他說的,什麼兩腳羊,什麼叛軍打來了,井水枯了等等。
想到讓自己驚懼夜不能寐的消息原來是假的,民眾們發出嘈雜憤怒的罵聲。
黃阿宵在一片罵聲中紋絲不動,神情平靜又倨傲:“口空無憑,說是我們安排人傳謠,怎麼不能是你們安排他們栽贓?”
這種事,都是口舌官司,不過是你說我說大家說,怕什麼。
元吉沒有與他論證,而是又道:“造謠是用口舌殺人,除此之外,你們還裝賊用刀殺人。”
他再次擺手。
“把良村劫匪凶手帶上來。”
黃阿宵神情微變,隻見一群人被帶上來,為首的十幾人護衛打扮被綁縛押送,後邊的則是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孩童。
“這幾人你們可有認得的。”元吉道。
官兵便將綁縛的十幾人拉拽起頭發,將他們的麵容展示在人前。
人群湧動,片刻之後便響起此起彼伏的喊聲,喊我認得,喊人的名字。
站在門前的黃氏諸人神情難掩驚駭,這些人不是已經借著護送陶然離開了?竟然被抓住了?陶然呢?不不,最關鍵的是,這些護衛到底是黃氏的人,在黃家在光州府長了幾十年,他們有父母,有親朋,有好友.....總有人會認得他們!
而當這十幾人被拉拽露出麵容,原本或者戰戰兢兢或者麵如死灰呆滯的十幾個孩童,有些陡然變得激動,大喊大叫著衝過去,對那十幾人開始揮打。
“是他!”
“他殺了我娘!我還記得他!”
有喊出話的,有的則隻會哇哇大哭,哭喊讓天地間瞬時安靜下來。
圍觀的民眾不用問就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在死亡來臨的那一刻,被父母親人舍命護住的都是孩童。
良村一百多人丁,如今隻餘下這十幾人。
不知道他們怎麼度過那絕望悲痛的時刻,將親人的慘死,凶手的相貌烙在心中。
黃家的下人竟然是劫殺良村的匪賊,這意味著什麼?
民眾們沒有質問沒有議論,所有的視線都看向這邊,安靜比喧囂還可怕。
“這些護衛是你們黃氏安排假扮匪賊,洗劫良村。”元吉道,“他們已經招供畫押,現在我們要拿你們問罪。”
做任何事都思量過最壞的情況,黃家門前的男人們在短暫的驚恐後就恢複了冷靜。
“怎知這不是你們屈打成招!”一男人站出來喊道,神情憤怒。
“這是我黃家護送親人上京的護衛,你們竟然劫殺他們。”另一男人喊道,上前一步,“你們仗著手裡的兵馬,捏造證據血口噴人陷害我黃氏。”
黃阿宵公子將袖子放在身後,不急也不怒,隻淡淡道:“無有官府無有朝廷之令,你們休想進我家大門。”
他的話音落,便有仙音從天而落,那位一直安靜不言不語的武少夫人終於開口了。
沒有質問沒有指責罪,她看著黃家的大門,隻道:“拿人。”
她一聲令下,站在最前方的一排兵便向大門衝去。
“你們敢!”
黃家的幾人憤怒的喊道,還有兩個男人衝上來,揮舞著手。
“你們要想進門,就從我們的身上過去吧!”
話音未落,他們迎上了衝過來的兵,噗嗤一聲,長槍刺穿了他們的胸膛。
憤怒的喊聲變成了慘叫。
叫聲未停,噗嗤一聲,長槍從他們胸前拔出,血如泉湧,同時一隻腳踩過來,踩斷了他們最後的慘叫,踩著他們軟到的身體,邁了過去。
踩過去了。
不是踩著身體。
是踩著屍體。
站在這兩人後方一步之遙的黃阿宵臉色瞬時蒼白,血,屍體,已經到了眼前沾著血的長槍.....
他發出一聲尖叫,向後退去。
街上的民眾也在此時終於回過神,發出尖叫。
帶著官員們衝過來的知府恰好看到這一幕,身子一軟,嗓子發出嘶啞的喊聲。
殺,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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