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還在閨中之時,她額娘也鮮少像尋常人家的額娘那般與她說說心事,談些小女兒家的體己話,反而是弟弟隆科多和她走的更為親近,她有什麼事情也都說與隆科多聽。
隆科多雖是男子,但心思細膩,每當明玨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他都能很快察覺到,並想方設法地逗明玨開心。明玨覺得,如果隆科多做夫君,一定能是位好夫君,所以即使她進宮之後也時常寫信敲打隆科多,日後決不能讓他走上歪路!
隆科多寫於她的信件中,也不多提到額娘赫舍裡氏,但明玨知曉,額娘還是關心她的,要不每年送與她的東西一年比一年多,生怕她在宮裡短了自個的吃穿。
明玨知道自個的額娘從不多作言辭,她直接用行動來表示她的愛,尤其是自打明玨管理六宮之後,額娘更是好東西源源不斷地送進宮來。
明玨不得不說,做這後宮的小頭頭的確是個費錢的營生,尤其是康熙那個小氣鬼,自打她進宮以來也沒賞給她過什麼東西。不過太皇太後就崇尚節儉,明玨也能理解,隻在心裡吐槽吐槽罷了。
此時已是深春,宮人們已徹底褪去繁重的衣袍,換上了輕薄自在的衣衫,胤初又開始盯著禦花園中新盛開的花兒,打算扯回來給他的佟額娘做插花藝術,他們的大風箏也已經完工了,試飛了一下感覺還不錯,胤初對自個親手做成的風箏十分滿意。
尤其是風箏上的畫還是他親手畫的呢!畫的正是他,佟額娘…哼,勉強再加上那個新來的臭屁弟弟吧!
這兩月明玨過得極其快活,小四也長大了不少,養的白白胖胖的,見了她就咧嘴笑,嘴裡咿呀呀個不停,看起來極其喜人。
赫舍裡氏來的時候明玨正教胤初寫字,胤初坐在宮院裡的繪山水人物的小石桌上,認真地一筆一劃寫著字。
旁邊是明玨監工,讓幾個手腳靈巧的小太監做的搖床,小小的胤模躺在裡麵,支棱著小手咯吱咯吱笑著看明玨手中的撥浪鼓,小孩兒水水靈靈,小手指頭白胖若水仙根,眼睛一刻也不鬆閒地追著撥浪鼓,銀鈴般的咯吱笑聲回蕩在承乾宮上空。
宮人們通傳赫舍裡氏來看望明玨,明玨吃了一驚,心想額娘怎麼沒事先也沒說上一聲,她忙叫人將額娘請了進來。赫舍裡氏穿著烏金雲繡旗裝緩緩走進來,隨即便與明玨見禮,明玨忙扶起赫舍裡氏,母女兩人對視一眼,頓時百感交集。
將近兩年沒見到自個的額娘,明玨覺得額娘憔悴了不少,往常赫舍裡氏總是滿眼朝氣勃勃,似乎永不會疲憊似的,今日明玨竟在額娘眼中瞧見了疲色?
明玨小心觀察著額娘的神色,將額娘迎了進來,胤初本來在乖乖寫字,見赫舍裡氏進來站起身來朝赫舍裡氏問好。以赫舍裡氏的身份自然要向胤初行禮,削初忙扶起赫舍裡氏,舉手投足間都儘是一個大孩子的舉止。
赫舍裡氏本就與胤扔的皇額娘赫舍裡皇後出自同族,如今見了胤初還頗有兩分親切,再看看女兒望著胤初那滿臉寵溺的樣子,赫舍裡氏在心中歎了口氣,卻是將女兒的心思猜了個透透的。
明玨知曉額娘是有話同自個兒說,立馬吩咐壁柔和乳娘將胤模抱回房去,小小的嬰孩被抱在乳娘懷裡,強壯地蹬著小腿小胳膊,似乎很不舍得離開明玨似的,小小的腦袋也用力探著,嘴裡咿咿呀呀個不停。
這孩子如今才不過四五個月,可這表達能力和肢體能力幾乎是與日俱增,再大一些,估計乳娘都擺弄不了他了呢!
赫舍裡氏將女兒的神態瞧在眼裡,又見明玨很熟稔地安排胤扔繼續練字,胤初也毫不避諱地稱呼明玨為“額娘”,安排好這一切後明玨才帶赫舍裡氏走進裡殿,屏退左右,隻吩咐彤珠上了一壺洞庭碧螺茶。
“額娘何時進宮的可曾去拜會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
既然沒了旁人,明玨便如往常在家與額娘說話一般,她掀起刻花蓮瓣茶碗的蓋子,濃鬱幽深的茶香立馬傳了出來。
“自然是拜會過的。”赫舍裡氏也端起茶碗,笑了笑說,“佟貴妃,妾身豈是那等子不懂禮數之人
額娘,如今這兒隻你我二人,就不必這般嚴肅了。明玨打趣赫舍裡氏,往常額娘在家中如此潑辣,一家子老老小小都被額娘治的服服帖帖,如今怎麼還在自個閨女麵前拘謹起來了”
赫舍裡氏臉上染上了些笑意“你這潑猴兒,進了宮還是那般個性子,竟還打趣我…不過規矩畢竟是規矩,如今你是主子了,該有的禮數自然還是不可少的。”
明玨望著赫舍裡氏,覺得也沒必要再兜圈子了。
“額娘,你今日突然進宮,可是有什麼話要與我講?”
佟貴妃這是說的什麼話赫舍裡氏低下頭,避開了明玨的目光,做額娘的隻是思念佟貴妃了,想進宮來瞧瞧罷了。”
她這個額娘,什麼都厲害,唯獨太不會遮掩自個的情緒了。明玨歎了口氣,放下茶碗∶“額娘,你豈能瞞得過我呢有什麼直說便是,你也不是喜好兜圈子的人。”
赫舍裡氏抬起頭看著明玨“真沒什麼事,額娘真的隻是想你了,想進宮來看看你.”
說到最後幾個字,赫舍裡氏卻已紅了眼圈,語音上也染上了哽咽,這一下子,可是所有的情緒都藏不住了。
赫舍裡氏也知自個失態,從袖中抽出帕子擦了擦臉,平複了一下自個的情緒。
明玨歎了口氣“可是家中出事了額娘,我在萬歲爺麵前也有幾分臉,若是家中出了什麼事大可告訴我,如果能幫得上忙我一定儘力相幫…”
“家中好的很!”赫舍裡氏抬起頭,情緒驟然有些激動,“家中好好的,一家子和睦安樂,慈善友愛,獨有我女兒一人在這深宮之中,旁人都好得很,獨我女兒孤孤單單,一點也不好!”
明玨一愣,隨即壓低了聲音∶“額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赫舍裡氏也知自個言語失妥,她擰緊帕子,低下頭不出一聲。
明玨秀眉一挑“可是周姨娘那幾個又鬨事情了”
周姨娘是佟國維的侍妾,平日裡頗得佟國維的寵愛。
佟國維雖娶了家世顯赫的赫舍裡氏,但他到底是漢人,平常也偏愛愛好書畫,詩情畫意的漢女子,好在佟國維不算是什麼花心之人,身邊的妾也算不得很多,這幾個侍妾倒也算安分,赫舍裡氏為人又寬宏大量,顧全大局,隻要那幾個侍妾不生事,她平時就不會苛待她們。
甚至有一位何姨娘,出身於書墨大家,蕙質蘭心,博學多才,隻是苦於家世沒落才委身於佟國維做妾。何姨娘身子骨不好,一直未有身孕,平日裡便幫著赫舍裡氏料理家務,將手頭上的事都處理的僅僅有條,與赫舍裡氏這個主母反倒好的跟姐妹倆一般。
赫舍裡氏還經常送藥給何姨娘調理身子,覺得何姨娘沒個孩子在身邊實在是太孤獨了,何姨娘自個卻覺得無所謂,對佟國維也是冷冷淡淡的,反而與赫舍裡氏這個主母走的更為親近。
隻唯獨那個周姨娘…
周姨娘是最得佟國維寵愛的一個侍妾,周姨娘家裡出身也頗有淵源,平常也能揣摩佟國維的心思,最重要的是,周姨娘生的花容月貌,宛若天女下凡,明玨進宮的時候周姨娘才二十多歲,那時候周姨娘嬌滴滴的,如珠如玉,姿容絕色,連明玨碰見了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當真是生得好看。
周姨娘既然有這個資本,平日裡也確實沒那幾個安分,不過她作妖也是在赫舍裡氏能容忍的範圍之內,赫舍裡氏一向不將她看在眼裡。
“那幾個怎配得我重視!”赫舍裡氏一臉不屑,終於找回了幾分往日女強人的霸氣,“她們那點小伎倆,我向來不放在眼裡。”
“那額娘是為何”
明玨試探地問,心裡突然已經有了個雛形。
“明玨,你跟額娘說實話,”赫舍裡氏突然握住了明玨的手,“你與萬歲爺感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