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瘦的都脫了形,衣袍穿在身上顯得格外的寬大,她一張臉煞白,顯得兩顆眼珠更是烏黑,她站在康熙身邊宛若紙片人一般,猛一瞧還怪瘮人的。
但再仔細一看明玨便認出來了,這是德嬪。
沒想到德嬪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想到往日裡美目流盼,似玉生香的德嬪,明玨頓時有了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德嬪的兩顆黑眼珠一轉就朝著她瞅了過來。
那眼神像黏在了明玨身上一般,令明玨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瞧見眼前這場景,明玨已經多多少少地猜到了幾分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平日裡還挺喜見敬嬪的,沒想到敬嬪也會做這等子糊塗事。
明玨在心裡歎了口氣。
可是...這又關德嬪什麼事呢?
“萬歲爺,叫臣妾前來,所為何事啊?”
明玨依舊言笑盈盈的,好像根本沒看到眼前發生了什麼。
康熙也沉吟不語,從康熙那深不見底的眼眸裡,明玨看出來他今日真的生氣了。
天子一怒...
“貴妃娘娘,”沒想到是德嬪率先開口了,“這還不夠明顯嗎,敬嬪與人私通,禍亂宮闈,如今已是證據確鑿,罪無可赦了。”
“是這樣嗎,但若本宮沒記錯,德嬪現在應是在幽禁之中吧,怎的還能跑出來呢?”明玨笑了笑,“宮廷之事,怕是德嬪也不適宜插手吧。”
“嗬,敬嬪禍亂宮闈,與人私通就是臣妾發現的。”德嬪笑得很謙卑,“萬歲爺,貴妃娘娘,臣妾之前因為失去了六阿哥而失了心智,變得瘋瘋癲癲,現下臣妾已經養好了,還幫助萬歲爺和貴妃娘娘發現了敬嬪的罪證,這還得多謝萬歲爺和貴妃娘娘的關心,不然臣妾也沒那麼容易好起來。”
明玨望著德嬪那明豔的笑,心裡像是被毒蛇冷不丁地咬了一口,這德嬪...分明就是將敬嬪當作是能夠出來的跳板罷了。
“臣妾身為這紫禁城中的一員,怎能眼睜睜地看著敬嬪做出這等子事呢。”德嬪溫婉地一笑,“即使臣妾被關在宮中,行動不便,臣妾也一定要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德嬪說的正義凜然,不知曉的還真以為她是什麼不偏不倚的公正之人,且不說敬嬪的此等行徑如何,據明玨所知,往日裡敬嬪待德嬪並不薄,若是敬嬪真對德嬪嚴加看管,如何叫德嬪有機會知曉敬嬪自個的這檔子事?
敬嬪和德嬪,可當真是農夫與蛇的故事啊。
“佟貴妃管理後宮,如今出了這檔子事自然是要你知曉。”康熙終於開口了,聲音聽起來低低沉沉的,“佟貴妃,依你來看,這事該如何定奪?”
“萬歲爺可曾聽過敬嬪的辯解?”明玨看了一眼敬嬪,有些於心不忍,壓低聲音說,“德嬪一直在宮中養病,見事情的真相難免有所不足,這事啊還是要搞清楚才行。”
“臣妾聽貴妃娘娘這話才是偏頗的厲害,”德嬪幽幽的聲音涼涼傳來,“這可不是小事,臣妾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撒謊啊。”
“德嬪,本宮在同萬歲爺說話。”
明玨也斂了笑意,語氣也沉了下來。
她鮮少有這種嚴厲的時候,德嬪不甘地朝她望了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了嘴。
“萬歲爺,臣妾覺得,還是叫臣妾聽聽敬嬪怎麼說吧。”
“就依你的,你親自問問她吧。”
康熙答應了下來。
其實明玨知道,此事到了這種地步,已差不多是板上釘釘了。要不德嬪也不敢氣焰如此囂張,今日的事隻要一傳揚出去,旁人便都知這是德嬪的功勞,但是這種醜事康熙如何能叫之傳揚出去?德嬪是不是還有什麼後招?
在明玨的印象裡,德嬪可不是那等子精心布局卻於自個無益處之人。
明玨朝敬嬪遞了個眼色,她也不知道敬嬪如此情境下有沒有看懂她的暗示,她隻指望著敬嬪是個聰明人,能在此種情境下為自個爭取一條活路。
看守的宮女將敬嬪嘴裡塞著的布拿了出來,敬嬪下意識地要朝那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男子撲去,明玨立馬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敬嬪這才反應過來,她被綁的結結實實,隻能朝前艱難地朝前膝行兩步,淒楚著兩隻淚眼望向明玨。
“貴妃娘娘,萬歲爺,臣妾...”
敬嬪咬了下嘴唇。
“臣妾的確與男子私會了。”
明玨在心裡重重歎了口氣,康熙的臉色也更加陰沉,唯獨德嬪嘴角滑出了一抹笑意。
“但是臣妾與他什麼都沒做過,臣妾絕沒說謊!”敬嬪又望了一眼那男子,“臣妾與他自幼便相識,後來進宮後就再未見過,那日臣妾帶臣妾的獅子犬圓圓出宮遊玩,圓圓突然不聽臣妾的號令往外奔去,臣妾為了追圓圓一路跑到外廷,這才與他又複相見。但臣妾知曉自個的身份,從未與他做過逾矩之事...”
“嗬,他假冒太監與你來這永和宮中私會,你居然還說和他沒做過逾矩之事!”
德嬪睜大眼睛望著敬嬪,她一雙眼睛本就生得大,如今瘦的形銷骨立的,一雙眼睛更是大的有幾分駭人,原本好端端的一個美人,這才短短幾月不見,就宛若那些老電影中的女鬼一般了。
“他是來過不假,可我們沒做過那些事!”敬嬪有些激動,“臣妾隻是太孤獨了,便想著與他說說話,臣妾在這宮中枯寂無,有了第一回便還想再有第二回...但臣妾與他絕無肌膚之親!臣妾敢拿自個的身家性命發誓!”
“你一條不乾不淨的賤命能值多少錢,你自然不會承認了。”德嬪語氣非常刻薄,“肮臟的陰私事兒都是你們兩個做下的,旁人聽還臟了耳朵呢,又無法親眼瞧著你們兩個做了什麼臟事,你便是在這裡說再多也無用!”
“你,德嬪!”敬嬪一雙眼睛通紅,死死地盯著德嬪,“既然今日之事早就是你設好的局,那你最該知曉我到底做過什麼!”
“我才不知曉,”德嬪冷哼一聲,“若是叫我聽見、瞧見那些臟事,我定羞愧的無地自容了。”
明玨卻早已無心聽她們兩個的爭吵,她早就在敬嬪開口承認的那一刻就已明白了一切。
敬嬪今日,必死無疑。
不管她有沒有和這個男子有過肌膚之親,這件事的結果都已無可更改,因為敬嬪損了皇家的顏麵,不論她做與沒做出格之事,都已是必死無疑之局。
可惜敬嬪她自個不明白,還在這裡為自個的公正、清白爭辯。
天威之下,就從未有公正之說。
便是她與這男子什麼沒做,甚至不曾相會,就憑她的心不忠不貞,康熙都可治她的死罪。
皇家天威,從不允許有人挑戰。
敬嬪見德嬪這副嘴臉,心裡也不想再與德嬪吵了,她扭頭看向那已經昏過去的男子,眼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湧動。
“萬歲爺,今日之事全是臣妾的錯,石煊無辜,俱是臣妾要求他來見臣妾的,求萬歲爺饒過他吧...”
“敬嬪。”
明玨直接打斷她,敬嬪驚愕地望向明玨。
“戴罪之身,就莫要再多言了。”
不能再讓敬嬪說下去了,敬嬪現在還不明白,她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錯,每一句話都無異於是火上澆油。
現在及時地住嘴,說不定還能不牽連家族。
敬嬪雖然沒有什麼心機,但如此生死關頭,那一瞬之間她突然就看懂了明玨眼中的暗示,她痛苦地閉上眼睛,卻不敢再望身旁之人一眼,一念之差,俱都是因為她的一念之差,害了他...
“敬嬪。”
康熙沉沉開口,聲音聽著令人徒生懼意。
“你自認為永和宮是座冷宮,朕不會踏足於此,所以與這侍衛相約便不會有人撞見,你真是打的好算盤啊。”
“臣妾一人做事一人當,這的確是臣妾的主意。”
事到如今,敬嬪反而不怕了。
“臣妾自知今日難逃一死,但希望萬歲爺莫要牽連臣妾家裡人才好。”康熙沒有說話,修長的指節一下下敲著紫檀太師椅的扶手,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明玨望著康熙,心裡到底還是於心不忍,便開口說:“萬歲爺...”
可她的話才剛起了個頭,就聽到門口趙昌急急的聲音。
“安嬪娘娘,您不可進去啊...”
明玨驚訝地回頭,見安嬪已經闖了進來,她孑然一身,什麼人都沒帶,打扮的也如往常一般素淨無華,但她臉上的表情卻出奇的平靜,她似乎沒有看到這一院的血腥,也沒有看到這亂糟糟的場景,她就這麼闖了進來,臉上一點都不畏懼,就如同要上戰場廝殺的女將軍一般。
安嬪的阿瑪雖因故被革職,但其祖上卻為清朝做過卓越的貢獻,而且李家實力也不容小覷,平日裡也宮中也沒人敢欺辱了安嬪去。
但安嬪對誰都冷冷的,也不愛管閒事,如今這般樣子,倒真是明玨頭一回看到。
但明玨與安嬪交好,她的事也不可不管,她上前一步擋在安嬪麵前。她知道安嬪是個聰明人,從她的舉動眼神中安嬪就能讀懂一切。
敬嬪無論如何都是救不回來的了,沒必要再折了自己進去。
安嬪與明玨眼神一交會,顯然已是明白了明玨的意思,她動了動嘴唇,發出宛若蚊蠅般,隻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
“謝謝貴妃娘娘,但我今日,必須要去。”
明玨一愣神,安嬪已經繞過她,直挺挺地跪到了敬嬪身旁。
“秋顏姐姐,你這是做什麼!”敬嬪頓時急了,“你快走,不要管我。”
“我早就察覺你心裡有鬼了,總是惴惴不安的,都怪我,沒能再好好關心關心你,致使你犯了錯。”
安嬪偏頭望向敬嬪,容顏冰雪姝麗,宛如神仙妃子。
“秋顏姐姐...”
“若我能早日發現不對就好了,也不至於你被那等子陰險小人所坑害,你一向心善,殊不知你真心待旁人,旁人不一定真心待你。”
“安嬪,你在這裡陰陽誰呢?”德嬪立馬發作了,“你如今同這等子禍亂宮闈的罪人站在一塊,莫非是自個的小命也不想要了?”
“本宮與誰站在一處也需要向你請示?”安嬪一點都不懼德嬪的威脅,“德嬪,如今這宮中天大的罪人就是你吧,如今如跳梁小醜一般在這兒上躥下跳,也不知道要不要這張麵皮。你被禁足宮中,如何能夠出來,如何能知曉敬嬪做了什麼,這其中到底使了多少手段,也不用本宮多說了吧!”
“大膽!”德嬪指著安嬪,“這紫禁城人儘皆知,本宮隻是痛失愛子,留在永和宮中養病罷了,由得著你在這兒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