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你將鋪子抵押給我們就已經收了我們的銀票單據,現在錢莊裡還能找到這份記錄。而且我手裡也有你們鋪子的地契!若我真是明搶,如何能拿到你們鋪子的地契,難道你不會將地契收好嗎?”
“你帶了這麼多人硬闖,我也無可奈何...”宋羅春重咳幾聲,“我從未與你交易過,我的鋪子我愛若珍寶,若不是你硬搶,我絕對不會給你的!”
“宋老板的布匹店生意早就不行了,當時我說要買下來,你欣喜若狂的表情我至今都記得。”胖老板看著宋羅春直搖頭,“怪隻怪我給錢給的太爽快了,你想再訛上我一筆,所以幾次三番地去敲詐我,見我不給,你如今竟鬨到了這裡來,趁著我開張的好日子,你的心思...何其歹毒!”
“那可比不上王老板的半分,要知道,是你害死了我的母親,我母親本就重病,聽說了這麼氣人的事情身子每況愈下...”宋羅春眼神怨毒地看向胖老板,“你生生逼死了一條人命,便是賺再多錢又有什麼用,都是昧著良心的黑心錢!”
“你真是血口噴人,我給了你那麼多錢,你不知花去了何處,如今你母親身亡居然還要賴在我身上!”胖老板的表情也很氣憤,“難道就因為我富,而你不如我,就要將所有的錯誤都指向我嗎,為何如今人人都相信你,根本不是你說的有多占理,而是因為你是弱者,所有人從來都是不講公義地偏向弱者!”
胤礽聽了這話,若有所思,他看向一直哭哭啼啼卻不說話的宋羅春的妻子,開口問道:“能不能請教宋夫人一個問題?”
宋羅春的妻子看向麵前的小小孩童,雖然他年紀尚小,可那周身透出的氣勢讓她有些害怕,她抱進懷裡的孩子,快速地瞟了胤礽一眼就低下了頭:“我隻是一介婦道人家,什麼也不懂,若是有問題你就問我丈夫吧!”
胤礽歎了口氣,又轉向胖老板:“王老板,能不能請問你,您是什麼時候買下的宋老板的鋪子?”
“半年前,那時候我決要將幾家合起來,開一家珠寶鋪子。”
胖老板是做生意的,雖然周身上下都很狼狽,但說話的條理倒是依舊清晰。
“這件事周圍人都知道的,您稍一打聽就知曉。”
雖然胤礽是個小孩子,但他已經看出了胤礽氣度不凡,說不定今日能幫助到他,因而對胤礽說話也很是尊敬。
“那宋老板又是什麼時候去找你鬨的呢?”
“大概兩個月前。”胖老板仔細回憶著,“他第一回來的時候,我叫家丁給了他一點銀子,就此消停了幾天,因為我是個對每筆支出都記得很細的人,我特意看了那筆支出,就是在兩個月前。可是過了幾日他又來鬨了,我不給他便發動他的家人,他的妻子兒子甚至年邁的母親...但我對他仁至義儘,也不願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他,而且我要開這家鋪子,實在也沒多少多餘的閒錢,於是從那以後便沒給過他錢,誰知他將一切都算到了我頭上...”
“這點左鄰右舍也可以證明,他每回去鬨,動靜都比較大,左鄰右舍都是知曉的。”
“宋老板,那我就要問你了,這鋪子的糾紛半年前就有了,為何兩個月前你才想起來去鬨呢?”胤礽看向宋羅春,“要知道這種事情,拖得越晚越不好,拖得越晚便越不占先機,這點難道你不知道嗎?”
“哼,一開始我恐於他的威脅,不敢罷了,後來才越想越不甘...”
“我看未必吧。”胤禛打算宋羅春的話,“方才我就觀察到,宋老板你眼圈發黑,腳步虛浮,看起來是熬夜之象,這段時日定沒有好好休息,看起來一副精疲力儘的樣子。聽人說,你都是白天去王老板那裡鬨事,應該能好好休息才對,為何你看起來如此虛弱呢?”
“我日也憂心,自然休息不好,你一個小孩懂什麼!”宋羅春更激動了,“姓王的沒轍了嗎,居然找來你這麼一個小孩子...”
“他到底有沒有說假話到時候找人一問便知。”胤禛打斷他的話,“我已經派人去找相關的人證,到時候你們誰說了假話,誰沒說假話,很容易便能知曉。今日鬨得如此大,恐怕也不是宋老板的本意,宋老板可能原本就是想趁著開張的日子多訛一些錢,覺得在這種日子他不可能不給你。但誰知他開張的日子正值新年,此時人流量極大,這件事這引起了那麼多人的關注,就像宋老板貪心不足一樣,這裡的許多人都與宋老板一樣。你低估了人心,也沒有料到他們會一哄而上,搶劫珠寶鋪子的財物,反而最後沒有達到你的目的。”當然,胤褆也在這裡,現在造成如此亂哄哄的局麵,其中可能就有胤褆這唯恐天下不亂之人的手筆。
“四少爺,”隆科多帶著幾個人走了過來,“這是你要我找的人。”
不愧是他舅舅,這辦事效率就是高!
胤禛悄悄衝隆科多豎起大拇指,但麵上依舊擺出一副大公無私的青天大老爺模樣。
“既然人證都已帶到,那事情的真相一問便知。”
有一個年紀稍大的婦女是宋羅春家的鄰居,對宋羅春家的事情比較了解,那婦女看了宋羅春的妻子和兒子一眼,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姓宋的一家差不多是三個月前才搬來的,那時候剛入冬,我家那天還在街口買煤,所以我比較清楚。就見他家趕著一輛驢車,拉著一家老小過了來,他母親年紀很大了,眼睛也有些看不清楚了,我們那地方不算好,姓宋的顯然很不滿意,挑三揀四的,我就在院子裡聽著他妻子一直在勸他,說現在沒辦法了隻能住這裡了...”
“你這婦人,胡說八道什麼!”宋羅春乍然激動起來,“我何時這樣過...”
“我可沒胡說!”
那婦人也而來了勁,雙手叉腰:“你媳婦還說,原先那麼多錢,如今都沒了,連鋪子也沒了,如今可怎麼活,然後你的脾氣就更爆了,我還聽到你母親在勸你...”
“那他家可曾請過大夫?”胤礽接口問。
“沒有。”婦人搖搖頭,“我天天在院裡忙活,若是請大夫,我是能看到的,他家老母病的已經很重了,我還好心告訴過他媳婦得請個大夫了,他媳婦也什麼都不說,像是沒聽見一樣。倒是這姓宋的,每天很晚出去,到了天亮還不回來,也不知去做什麼了。”
胤禛又問了其他幾個同樣被買下鋪子的老板,他們都說胖老板是給了錢的。
“如今事情已經很清楚了,”胤禛最終來總結性概括,“王老板是給了錢的,但宋老板隻過了兩三個月的風光日子,便已經將錢花光了...他已經習慣了不勞而獲卻撈一大筆錢的日子,於是將王老板當成了搖錢樹,於是才有了今日這一幕。”
隆科多也已經調查清楚,接口說:“方才我派人去查探過,這宋羅春這些日子一直在晚上混跡在地下賭場裡,這才將錢都輸光了,於是發生了今日的鬨劇。”
事情真相大白,宋羅春這才慌神想逃,卻被鄂倫岱下令拿住。
四個小孩的出宮之旅也在這件事中落下了帷幕。
幾個小孩幾日後相聚在承乾宮。
即使過了這麼幾日,胤褆依舊是滿臉慚愧,當時因為他衝動,想逞英雄,就給珠寶鋪子的老板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汗阿瑪也狠狠訓斥過他了,但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愧疚。便央求額娘給那老板送了一大筆銀子,作為賠償。
但他想起來這件事,依舊覺得很後悔。
胤褆平常自我慣了,也不怎麼與旁人接觸,可是這回的事情,卻讓他頭一回懂得了,原來自己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就會給彆人帶來這麼大的傷害,若是莽撞行事,便可能會帶來慘痛的後果。
以前他身為皇子中年紀最大的,認為一切都該是理所應當的,從未想過他的一舉一動會給他人帶來什麼。
即使過了這麼幾日,可那胖老板的慘狀依舊令他曆曆在目。
想起來就是他心中的一塊隱痛。
如果他當時不那麼衝動...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現在可算是理解了旁人對他的那些勸告,包括之前他一直認為對他有偏見的汗阿瑪。
現在想想汗阿瑪評價他的那些話,有些還真的怪有道理,他有時候的確是一個莽撞,做事情不考慮後果之人。
汗阿瑪也並非是不喜歡他,隻是他性格中確有瑕疵罷了。
明玨看出了胤褆這幾日興致不高,看著胤褆發愣的樣子,她主動開口來逗胤褆。
“大阿哥,怎麼這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那件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便也彆一直抓著不放了。”
胤褆撓撓腦袋:“這事的確是我的錯,胤礽和胤禛和我比起來,確實是滿身的長處,我現在一點都不怨汗阿瑪不誇我了!我的確少有值得誇讚的地方!”
明玨笑了笑:“大阿哥也是個可愛的孩子,也有你的過人之處,莫要妄自菲薄哦。”
“額娘,當時那個胖老板真的好可憐啊。”
胤禛眨巴著一雙大眼睛。
“可是沒有人願意幫助他,我原本以為,詩人寫了那麼多詩篇謳歌勤勞的百姓,那百姓們肯定都是悲憫而善良的,卻沒想到,他們原來如此冷漠啊。”